这一夜无眠,孤坐客厅,反反复复想了很多。
隔天一早,她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最近要用的衣物,给沈臻留了字条。
这房子她不打算再来住。
辞职申请已经递交上去了,也许很快地,她就要离开这个停留了八年的繁华之都。
这里她度过了最意气风发的学生时代,爱上了不应该却又最值得爱的女孩。
离开这里,就让这美丽的错误至此结束。
51、
那天早上离开以后,陆希便没有在她在的时候回来过。中间不知什么时候收拾走了日常用品和她那些视若珍宝的音响耳机耳塞等等。
沈臻也逐渐地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其实没多少可收拾的。她和陆希都不是爱逛街买衣服的人,对衣物和生活用品的要求注重质量而不是数量,所以整理起来也很方便。
她发了个短信给陆希,说她不必再来搬东西,自己会尽快整理搬走的。
再后接到了她的来电,“……你住着没事的,我打算去C城,辞职信已经交上去了,没意外的话,下个月应该就会走了……沈臻,照顾好自己嗯……”
原来她早就安排好了。是真的分开。
如果原来尚残余一丝希望的话,那么这通电话彻底湮灭了最后一点火光。
漫天黑暗,冰河时代。
沈臻很快地搬离了那里,另找了住处。
短信告知陆希她把钥匙放在客厅茶几上以后,她便从手机通讯录里删除了那个熟悉的号码。同时,把她的QQ、MSN、电子邮箱等联系方式也一并拉黑删除了。
那些熟悉入骨的数字,总有一天如同这个人一样,她会一点一点淡忘的。
偶尔的,她很佩服自己这般决绝心肠。
是该这样不是的么?揪扯痴缠只会伤害更大。应该痛着割肉、及时止损的是不是?
陆希也没有再过多的联系,沈臻清楚,她不是纠缠性格的人。她有时候觉得,爱上这样理性克制的人真是痛苦之事。
后来她收到了陆希先后的两条短信。
一条是很简单地说“知道了”,那是对她告知钥匙下落的回答。
另一条是在六月初,她在短信里说,自己不日就要去C市了,以后可能不会再见,望她保重。
何必强调,她自会好好保重。
她以为她会伤心欲绝、要生要死么?
不会的不会的,她不会为她风露立中宵,也不会为她杯酒不曾消。
她一个人亦会努力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
这对她来说是终于解脱。
也许高兴还来不及呢。
终于明白这个人于自己而言,是此生艰难不可求,是隔云端之明月。
凡人怎能奢求那一轮明月陪她共度此生。能得满身月华已是幸运。
不必再卑微至此了。
她不笨不蠢不丑,总归是会被人珍惜喜欢的。
就这样好聚好散。
她感谢她,真的不怨她,她是个很好爱慕对象,念书好,家境好,品性良善,会唱歌舞蹈钢琴吉他围棋书法国画,清风明月般的淡,满足了自己对心中喜欢之人的基本想象——所以才念念难舍是不是?
如此这般安慰自己。
催眠似地告诉自己,这一次是永诀,再也不能见她,不能多想她,不能联系她。
一门心思地扑进了工作当中,不停地主动加班。情场失意,工作上却是日渐稳当起来。
到了有天晚上,她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身边空荡荡的,下意识地起床——意识里想去隔壁书房看一下她是不是还在忙事情所以没过来睡觉。
从床上起来开灯后,满室冰冷亮光,才后知后觉般地醒悟过来,这是在她租的房子里。
她们早就分手了,断了联系也快半年了。
原来本该伤心难熬的时间过得那么快。
原来陆希是真的想同她分开,这半年里,她一点一滴也不曾联系过她。如此干脆利落。
原来她潜意识里还是念着她,还是存着丝丝破镜重圆的希冀。
在这夜晚,她想起她,哭得一塌糊涂。
但又能怎样?
眼泪流尽心伤过后又应是为生活努力的新的一天。
最终,她会遇见别人,爱上别人,她只是她那段青春岁月最甜蜜又最无奈的符号。
或许怀念,或许牵挂,或许在意,但不再爱。
多好。
呵,这分手姿态的确好,分明心碎成渣,却还死命炫耀豁达。
52、
听说分手经常争执不休、声嘶力竭、泪雨纷纷的,可是她和沈臻还真是卓然不同,这手分下来,平静斯文如此。
连分手后的心绪也格外平和。
赖父母支持,她很快地在C市落脚下来。
无论无意还是有意,已经分开了,那就只能是彻彻底底的分开。
她说服自己坚持这点。
所以在最后告知沈臻自己将离开以后,她们便断了音讯。
分手的时候是初夏,转眼年底,又老一岁,再过几月,又是一年杨柳依依的春天。
她的生日就在春天里。没有沈臻的生日,不算不开心。
那个周末,母亲来看她,借着她生日的由头把外公外婆那边的亲戚都招呼过来聚餐。
平时忙于工作难得见面的舅舅们都出现了。至亲相聚,略去以往分歧,这次聚得还算开心。
从聚餐的酒店远眺,城市灯火辉煌,映着远处粼粼江面,江景别致,身后是正在小赌怡情的亲人喧闹声音。
明明很是欢快,可她心头忽然一阵惆怅,像少了什么。
晚上凌晨时分回到家,睡前看到床头柜上放着的那张沈臻的照片。
照片里,树荫砸地的道上,日光斜斜,透过细碎的缝隙,斑驳在她身上,她脸上微微笑意。
那还是在她们读书那会儿她偷拍的照片。效果很好,所以同住以后这张照片被她洗出来装框放在书房。再后来离开时,她带走了它,一直放在她房间,有时候看着,心里一片淡,竟也不觉得悲伤。
可这情绪波动的夜晚,她惊觉那被她刻意压制的思念似乎无可遏制。
她死死看着眼前的照片,心生无边悔意,极想再联系她。
但还有几分理智牵扯,再深入一想,这念头着实过分,如今已经到此地步,再难挽回,何必何必!
忽又有种万念俱灰的绝望。
为何同这个人竟至如此下场?
这无人夜晚,伤怀之际,很想放纵一下自己,起身到客厅里开了瓶酒,再去冰箱里拿冰块柠檬等等。
切柠檬时,恍恍惚惚地不小心一刀切在手指上。
坐在沙发上,看着殷红的血滴在脚下的白色地毯上,心里隐隐有着变态的快感。
其实忙于装修适应新工作等杂事,她一直不觉得过于痛苦,可是离开这个相处多年、长那么大第一次喜欢上的人,怎会不伤痛?
她“应该”为沈臻伤心难过一下的是不是?
这一下不是痛了么?
也许,还可以更痛,很恍惚地,她又在掌心划了一下,水果刀很锋利,血溢出来,掌心一片红。
这一下痛意如此深刻。
看,她也不是那么无情无义,偶尔她还是蛮痛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