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晚上躲在被窝里,难以睡去时,我会把他留给我的那把红色瑞士小军刀握在手里,甚至是放在嘴边,狠狠地闻,去感受这小物件上留存的属于他的气息。
我们用短信保持联系,他的每一条短信似乎成为生活中最值得期待最重要的内容。盼他的短信,但又觉得他刚到一个新环境事情很多,又不愿多发短信打扰他。
爱上一个人,自己便迷失了。
当时也为那样的状态感到担忧,试图调整,但无济于事。
时间就在对一个人的思念中辛苦漂移着。
舰上开始进入冬训。这天下午,训练刚结束,文书让我去他房间一趟。
远航回来后,文书好像一直忙着舰上的总结,我也没怎么去他那边,以为又是出黑板报呢。
进了文书房间,他一如往常地坐在电脑后面。见我进来之后,说等一会儿,他很利索地敲了一通键盘,鼠标点了几下,打印机嗡嗡地响起来。
“最近忙啥呢?”文书一边等着打印的纸页,一边问我。
“没忙什么。”我回答。
“觉得你这两天好像又有点不对劲?远航的时候发现你好不容易有点改变,怎么又变回去了。”文书说。平时并不怎么看到文书,不知道他是怎么觉察出我来的。
“没有吧,我一直就这样啊。”
“那就好,有什么事跟我说,能帮得上我一定会帮你的。”
他一边说,一边取下打印机上的材料,对我说:“这份材料舰长已经看过了,你送给支队的作训科,然后再去一下宣传科,副政委说宣传科的纪干事找你,就是任务之前在他那儿领文化器材的那个干事。”
“哦。他们找我做什么?”
“不知道呢,副政委没说,估计是不是核对咱们归还过去的文化器材什么的吧,没事的。骑我的自行车去。”文书把材料放进文件袋里,递给我。
我接过自行车钥匙和文件袋,走出舱室。
47
支队离码头很近,骑车三五分钟就到了。
我把材料交到作训参谋手里,就来到了楼下的宣传科。
和上次来一样,办公室里,丁宁低头在写什么,坐他前面的纪干事正对着电脑,在玩扑克接龙的游戏。我在门边喊了一声“报告”,他们俩同时回过头来。
丁宁像是知道我要过来似的,眼神里并不觉意外。
纪干事很客气地让我进来,并让我在另一张桌子后面坐下。
“丛彬,你当兵之前好像在音乐学院上学吧?”坐下来之后,纪干事问我。
“是,是的。”我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挺好的,你这属于专业特长啊,哈哈,没什么,一会儿我们科长开个小会,一起再说吧。”纪干事说。
会议室就在他们隔壁。科长是一个瘦瘦矮小的少校,看起来还有些亲和力。
过来开会的看上去都是他们宣传科的人,和我一样的战士,还有另外两个。
开会之前,纪干事先把我们三位战士向那位科长介绍了,科长不住地点头,用特别官方的语气说,不错啊,军队现代化就是需要你们这样的高素质士兵队伍啊。
“这次把大家召集起来,主要也是落实支队领导要求,元旦前后,总部有工作组到咱们这里来视察工作,我们准备搞一台晚会,也是丰富元旦节日期间文化生活吧,更主要的是要让总部领导看到我们基层官兵的精神面貌。晚会全部由咱们自编自演。现在时间紧,任务重,所以我们从军务的花名册上找到了你们几位大学生战士,希望你们发挥特长,和科里干事一起,把这台晚会办好,让支队领导满意,让总部首长满意。”
科长的开场白让我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与我一起过来的另两位战士,一位入伍之前是学广告的,还有一位好像是电视编辑制作专业。
后来纪干事说了一下晚会的大体设想,科长大致分了分工。让我们三位战士直接配合纪干事,丁宁负责整个晚会的文字统筹。科长特地说了一下,让我们三个战士从今天开始不参加舰上的训练,不遵照舰上的作息时间,吃饭都在支队这边,但因为住房紧张,大家的住宿还回各自舰上。
会议结束的时候,纪干事让大家回去准备准备,明天一早过来。
部队就是这样,并不过多征求你的意见,尤其是这种临时性任务,服从便是天职。
我自己也觉得无所谓,没有他在,哪儿都一样,除了想念,还是想念。
回去的路上,我给大余发了条短信。
“支队让上来帮忙一段时间办晚会,明天报到。”
“不错啊,丛深沉摇身一变成‘丛导’啦!”
大可的短信很快回复过来。
我从自行车上跳下,一手推车,一手看短信。
“有什么不错,没劲,哪儿都挺没劲的。”
其实自己是想说没有你在,呆什么地方都一样了,但觉得这样不免太肉麻了点儿。
“晕。”
推车走了一会儿,就收到这么一个字,觉得有些失望似的,转念又想,可能是他在忙吧。
“你呢,现在忙吗?”
“比在舰上闲多了,我已经开始复习了。”
“嗯。”
我想他,但又不知道再写什么。
大概在乎的人或多或少总会有一些心灵感应的,似乎没在身边的大可感觉到了我在将手机放回兜里,踏上自行车在冷风中回舰上的感觉。
手机震动,赶忙又跳下车来,认认真真看。
“彬彬小伙子,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其实我和你差不多。咱们现在离得这么近的,而且你来支队搞晚会比在舰上自由了,离我们这儿还近,见面机会很多的。心情好一点,你心情不好,就会影响小爷我复习的!”
看短信的时候,好像他就在我眼前傻笑似的。
就在自己反反复复看着这条短信,突然一个声音从身边震过来。
48
“同志,请出示证件!”
两个港区纠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我面前,表情严肃。
这帮纠察在军港应该说是臭名昭著,很多时候都属于没事找事,没想到今天我也栽在他们手里。
知道跟他们顶是没有什么好处的。很顺从地军装里拿出士兵证。
他们看了看,眼皮都不抬地说:“战士不允许用手机,不知道吗?”
“知道。”
面对这两张让人生厌的面孔,自认倒霉。
“知道还用,明知故犯吗。手机没收了,让你们舰领导到纠察队取。”
说完,其中一个纠察迅速将手机从我手中抽走。
他们完全可以让我交给他的,这个有点类于“抢夺”的动作让我觉得这个偏僻的地方,纠察素质如此低劣。一些被纠的战士不可能将使用手机情况告诉舰领导,更不可能让舰领导去一个小小的纠察队去取手机,如果没什么其他私人关系,手机被纠察队员私自占用,也就见怪不怪了。
纠察将我的手机放到他们衣服口袋里,向下一个可能倒霉的目标走去。
我有些懊恼地骑上车,倒不是心疼手机会被贪污,而是担心大可如果再发短信过来怎么办?如果这帮可恨的纠察翻看我的短信怎么办?我在努力地回忆自己存下的每一条不舍得删掉的短信内容,如果他们再无聊些,按照短信的电话打过去,简直不敢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