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项,船体破损。教官一声令下之后,船体上立刻出现好多小孔,并且同一时间喷出水来,每个小孔都跟指头差不多粗细,那时候整个船体,感觉跟筛子眼似的,真是挺佩服舰艇训练中心的设计。
我们先开始用楔子来堵小破口,用木头楔子缠着棉纱,迅速将楔子插入洞中,再用榔头敲紧,面对很大的水压,几乎是使出吃奶的劲将楔子插进洞里,马上再用榔头敲紧,不迅速的话,插进去的楔子立刻就会被水喷出来。
到第三项的时候,我们差不多已经累瘫了,但最难的也是这第三项:大破口堵漏。
五个人一组,现在的破口差不多有半张脸那么大个洞口吧。
余大可和他们部门的一人,加上我们班三个人一组。
模拟舰艇高速运行条件,水下两米的舰体破损!
水喷出来的时候,我们都被集中的水柱冲倒了。
幸亏堵漏器材还在手边,大家从舱底积水中摸到自己的堵漏器材。
余大可力气大,他拿着堵漏箱,按要求,两个人必须从后面顶住拿堵漏箱。
“快点儿。”余大可对后面喊了一声。
我顾不得那么多了,和另外一个人从水中走过去,紧紧顶在他的后面。
水流从我们的身上冲过,我的胳膊从水底紧紧抱住余大可的腰。
其他人拿着连接杆迅速伸出去,锁住船的外壁。
余大可必须将堵漏箱套到这个连接杆上,并且将箱体推倒破口处。
这个必须由余大可独立完成,我有劲也使不上,只能拼命地在他身后顶住他,别让水把他冲开。
在我胳膊里圈住的他的腹肌,此刻硬得像铁板一样。他的全身绷得紧紧地,用尽全身力气将堵漏箱推到水灌进来的地方。
边上的另外一个人必须要抓紧时间用螺栓将堵漏箱和连接杆拧紧锁住,破口才能堵上。但那个新兵慌里慌张总也拧不上。
“你去!”
余大可回头对身后正紧紧抱住并顶着他的我说。
我松开他的腰。
看着大可脸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海水的样子,我几乎是在手一碰到螺栓的瞬间,就卡住并拧紧了。
成功!水流停止。
“丛深沉,你行啊。手忙脚不乱的。”
余大可兴奋地水底抱了一下我的腰,夸了我一句。
11
终于能从池子里出去了。
余大可从我身边走过的时候,我在水中的手碰到了他下身泳裤软软鼓鼓的那部分,我像触电了似的,迅速将手从水中抽出来。
“这么点破洞就这么费劲,那如果再大点儿怎么办啊?”
从训练的那个池子往外面走的时候,那个刚才在水里总是挂不上螺栓的新兵有点自我解嘲地跟大家说。
“再大,找救生圈,弃船,闪人。”余大可接着新兵的话说。
我看了一眼身边的余大可,从水里出来之后,那个棉质泳裤紧紧贴在他的身上,还往下滴着水呢,凸起的部分形态尽显,看起来似乎有点不雅。
不过余大可并没觉得什么,举起两手在自己的头上使劲揉搓,大概是要把头上的水弄干吧。他的手掌捋过短发,头顶上溅起的小水滴在傍晚的夕阳中染成一层淡淡的金黄色。水珠留在脸上,微黑的面庞泛着健康的光泽。他向上举起的胳膊,使肩变得更宽了一些,拉伸的腰肌像一个有力的弧线向上伸展,夕阳中他几近裸露的身体,使我想起了音乐学院时选修过的雕塑韵律这些类似的概念。
余大可走到他们部门的队列里,我已经看不到他的身影,脑子却一直在想着他,想着这几天来,特别是今天一天和他的接触,甚至有一些肌肤上的接触,我忽然之间觉得,自己似乎不再像以前那样完完全全地隔绝于他人,已经分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在我生活的每一个细节,训练的每一个场景,乃至于自己的每一个念头当中,总是或多或少地充斥了另一个人,一个或许他自己并不知道已然走入我内心的那个大大咧咧的家伙。
出训练中心大门的时候,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是半个多月之前在随舰出海的支队干事,丁宁。
白色而有型的海军茄克式短袖,胸前还是挂着他的那部NICON,后面跟着个一个战士,拿着小本。丁宁跟副长在聊着些什么,估计是采访吧。
这种平常训练也有什么新闻价值吗?真是佩服那些为部队报纸写稿的记者通讯员们,无论有事没事,有无新闻,所在单位的领导都会要求多长时间就得见报什么的,因此一批无中生有,闭门造车的写手们应运而生。
丁宁,或许也是他们中的一员吧。
12
舰队上次抽查纪律的事,到最后估计是支队领导做了工作,没有发文通报。
支队还是通知各个舰副长去开会,布置下一步什么作风整顿的事,支队领导点名批评了上次抽查不合格的几个单位。
不过回来之后,舰上也没再大做文章。
余大可算是逃过一劫,然而接下来他却又身不由已地在舰队甚至是海军范围内,重新出名挂号了一回。损管训练回来后,不知道是水太凉,还是消耗体力太多,余大可先是有点感冒,后来有点发烧。
其实大家都觉得挺正常的,包括舰长都不觉得有什么。
舰上军医却小题大做,不知道怎么将这情况报到了支队,当时非典刚过去一个月,各地什么疑似病例的报告制度都还在坚持着。
发烧,发热!
这在非典时期,听起来似乎就是恶性传染的代名词。
岸勤部医院在接到支队通知后,医生护士全部带着口罩到码头,那辆红十字的小面包,在呜拉呜拉的鸣笛声中,接走了同样也被蒙上了白色口罩的余大可。
发现疑似病例的余大可他们整个部门都得隔离观察!岸勤部卫生科过来说这事的时候,军阀舰长一句话就给顶回去了:
“把我的人都他妈给隔离了,我的训练还搞个P啊,今年我们副长还要考全训,你们帮他考吗?你们帮他考我就让隔!”
卫生科的人盯着舰长溜圆的眼睛,想要反驳却没底气,最后只是危言耸听地说着一些大家都知道的什么非典常识,悻悻然地走上舰桥,离开了舰。
舰长确实着急。别看舰长军阀作风,其实心里面还是挺细的,有数得很。我听教导员说,昨天余大可的那种情况一出现,医院的车一走,舰长立刻就打电话问了他在解放军***医院的老婆,他的专家老婆慎重给出私家参考,说,现在非典的高危时期已经过去了,特别是现在夏季,并不利于非典病毒传播,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舰上的训练没有因此而受影响。
可每次训练的时候,我坐在副炮后面,看着舰指挥室那个方向,无论是旗语,还是信号灯,那个高处我所熟悉的身影却被另外一个我所不熟悉的所替代。
他怎么样了呢?
尽管我也觉得肯定没事,肯定没事,大可只是个简单的发热感冒而已,然而在心里还是隐隐约约有些担心,担心万一有个什么意外出现,毕竟这种万一的意外在我的身上经历得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