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茜本来只是想查查自己的电子邮件，结果发现那台电脑的桌面上有一个文件夹，名字叫做Plutus。她认得这个词，是希腊神话里的财神，好奇心起，就点开来看。把里面的文档研究了一下，发现都是些客人的资料。两个子文件夹，一个是男客户，一个是女客户。男客户的人数明显要多得多，记载也很详细。每个客户都给了一个编号，有简单的描述，然后是具体记录派了哪位应召女郎去服务，在哪个酒店，客户怎么付帐之类。付帐的过程记得最为详细，一般客户是要先交足一笔订金，然后才能见人。

正在研究这些客户资料，猛然身后“嘭”的一声闷响，静夜听来，好像开了一枪。陈茜吓得浑身一哆嗦，一回头，发现Pedagog正站在身后，手里拿了一罐啤酒，用冷峻的眼光看着自己。

陈茜把电脑往后一推，结结巴巴地说：“Ijustwanttocheckmyemail.”

“Butyouarecheckingmybusinessdatanow.”

陈茜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行为。Pedagog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走到她身边，开始用手轻轻抚摸她，说：“Youaretired.Come,takearest.”

陈茜被她半推半拉地往床上靠去，感觉上面还有微温。她想抗拒，Pedagog在她耳边轻声说：“Don"tbescaredofme.Pedagogsareslaves.Iamatyourservice.”

陈茜感到自己完全放松了下来，只是在对方要亲到自己嘴唇上的时候使尽力气躲了过去。Pedagog忽然停住，问：“Isthisyourfirsttime?”

陈茜从牙缝里嘣出几个词：“Withawoman.”

“You"llfeelhappierwithawoman.Muchhappier.”Pedagog很铁定地告诉她。

两个人从床上起来的时候，时钟指着半夜三点。Pedagog问她还要不要喝酒，陈茜说只要喝清水。Pedagog又给她递烟，她一把挡开，问：“Doyouhaveweed?”

Pedagog会心一笑，从书架上抽出两本精装书，到里面掏出一只彩绘的小铁罐，又从抽屉里拿出两张卷烟纸，从铁罐里倒出一点大麻叶碎末，卷了两只纸烟。陈茜接过去看看，卷得相当漂亮，点上吸一口，成色不错。在弥散着甜香味的烟雾里，Pedagog漫不经心地问陈茜多大了，她想都没想就报出来：“22.”

真年轻啊。Pedagog不无羡慕地感叹了一句，又问她从哪里来，陈茜说从US来，然后反问她是哪里人？“Youdon"tlooklikeaJapanese.”

“I"maglobalcitizen.”Pedagog不肯直接回答问题，却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她过去几年的经历，说她在欧洲待过三年，又到巴西旅居了大半年，然后才来日本。日本是个做生意的好地方，她的公司接待过好几位从欧洲来的大人物。

陈茜听她踌躇满志地描述自己去哪里跑生意，怎么跟她的合作伙伴洽谈业务，觉得特别滑稽，笑了起来说：“Youareawhore.”

“Ibegtodiffer.Escortserviceisdecentbusiness.”Pedagog依然保持着风度。

陈茜连连摇头，说：“Look,thisisanon-cooperativegame.”（非合作博弈）

Pedagog嘲弄地看着她说：“Lifeisagame.”

从小小的窗户看出去，天际已经泛白，外面隐约能听到汽车声。

陈茜忽然清醒过来，问：“AmIoneofyourclients?”

“Youhaven"tpaymeyet.”

“IfIpayyou,willIenduponyourlists?whatnumberdoIget?”她想起那些客户资料，着实有些心虚。

Pedagog得意地一笑：“You"llalwaysbemyNo.7.”

陈茜只觉得胃里一阵痉挛。

忽然听见咚咚的撞门声，陈茜紧张起来，赶紧把衣服穿好。Pedagog等她收拾得差不多了，才过去开了门。原来是Lucy找过来了。陈茜一看是她，顿时恼恨起来，不由分说，狠狠推了她一把，喊到：“Wherehaveyoubeen?”，然后叫她负责结帐，自己拎起包夺门而出。

时候还早，街上几乎没有行人，她穿过两三条小巷，来到一条大马路上，拦了一辆出租车，告诉司机去海边。她考虑到路可能会很远，问司机收不收信用卡。出租车没开多久，忽然停了下来。司机亲自出去替她打开车门，请她下车，用不流利的英语告诫她：单身女孩最好少喝点酒。

陈茜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个夜总会门口。在白天看来，门口陈旧黯淡，毫不起眼。定了定神，决定还是去找Lucy。从包里翻出手机，把电池装回去，拨了号。Lucy正在四处找她，在电话里冲她发了通脾气，让她就在原地等着，不要再乱跑。没过多久，Lucy叫的车来了，把陈茜接到自己的住处。

两人一起吃早点的时候，陈茜问起Lucy，到底给了多少钱。Lucy拿出账单给她看。陈茜一看，居然要两千多美元。那账单上列出了细账，包括了基本服务费，住宿费，酒水，烟。烟钱特别贵。账单上还注明：10％Discount。陈茜想，那个地方既然聊天收费那么贵，我在那里说了几个小时的话，两千多块钱大概是算优惠了。想起昨晚那些事，她觉得特别窝火，不知不觉把手里的塑料餐刀一折两段。

Lucy看在眼里，有点过意不去，说：“Relax,it"sjustrecreationalsex.”

陈茜拈起那张账单晃了晃，说：“IfeellikeI"mtheonewhogotf**ked.”

Lucy忍不住一声冷笑。她自己昨晚挺开心的，也没有遭到讹诈，没想到陈茜会有这么糟糕的经历。Lucy说：“Nexttime,maybeyoushouldtrytof***likeaman.”

中午的时候，陈茜的手机响了，是她哥哥陈钊打来的。陈钊也来参加婚礼。他是个大忙人，本来早一天已经到了东京，但是先要去应付几个朋友的饭局，到现在才跟陈茜联络上。两人一起去拜会了静表姐的父母，也就是他们的姨父姨母，大家一起吃了顿午饭。从饭馆里出来的时候，陈茜开口问她哥借一万美元，要现钞，“明天之前给我。”

陈钊起初不干：“我现在上哪儿给你弄那么多美金去？”

陈茜就撒娇求他，说自己有急用，“这笔钱保证会还的。我马上也要上班了。”

陈钊摆摆手说：“还不还是其次的。你得告诉我，你想干嘛？”

“算，不借拉倒。”陈茜才懒得解释，自己上车就走。

晚饭后，陈钊打了个电话把陈茜叫出来，带她到了自己住的酒店里。一进房间，看见桌子上摆着一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信封。陈茜笑说：“哥，我就知道你有办法。”

陈钊把手按在钱袋上，说：“我可没说一定会给你。”说着看了他妹妹一眼，不无忧虑地问：“茜茜，你没事吧？”

陈茜说自己一切都好。陈钊说现在社会上很乱。他先不提钱的事情，跟陈茜聊起了家常，说着说着，就说到以前认识的某某某，好好的一个女孩子，忽然不知怎么就怀孕了，也没有男的出来负责，后来给家里人知道了，闹得差点自杀。陈茜跟着感叹了好一阵，忽然明白过来哥哥跟她提这件事的用意，觉得有点搞笑，忙说：“我不会出这种事的，别瞎操心了。”

陈钊摆摆手说：“没说你。”但看得出明显是松了一口气。

陈茜趁机问到：“那这钱你到底借不借给我？”

“借给你没问题。但是你不告诉我你拿这笔钱干什么用，我不会给。我不能害你！到时候出了事怎么向大人交待？”

陈茜随口说：“我赌钱赌输了。”

陈钊皱起眉头问：“你赌什么了？”

陈茜知道，不管说赌什么，只要说上三句肯定露馅，就说：“哥，我要是真的遇到什么麻烦，肯定会去找你的。我现在没事，你放心好了。”

陈钊叹口气，把钱袋往她面前一推，感叹说：“你看小静多好啊。人家也就比你大一两岁吧，终身大事都解决了，她爸妈也放心了。你跟着好好学学。”

陈茜不出声。陈钊又说：“对了，你要是有了男朋友，带来给我看看啊。不是我要干涉你，给你参谋参谋总没坏处。”

陈茜忽然觉得这是个机会，心里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说：“哥，如果我只喜欢女人呢？”

“你说什么？”

“你没听错。”

陈钊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苦笑一声说：“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小半年以前，我才听说我一老同学是gay。”过了几分钟，他换上一副满不在乎地表情说：“咳，其实也没什么了不得。你想玩，那就玩玩呗。大人知道么？”

“家里谁也不知道呢，先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