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很少有外人,唯一的外来者就是我们这些支教老师。猛然一见来了个不认识的姐姐,孩子们顿时七嘴八舌有些人来疯了起来。边上那些在穿裤子的也迅速穿好了加入了围观大军。一时间,我们身边竟围了6、7个小孩。
“林老师,这个是谁呀?”
“林老师,这个姐姐是新来的老师吗?”
大体上,孩子们的问题的中心就是上述这两个。我被他们七嘴八舌的吵得有些头疼,连忙挥了挥手,“一个一个说,别吵。”
大约是我平时有些威信,孩子们顿时安静下来,扑闪着眼睛看着我们。
忽然间,有个平时最调皮的小男孩小声说,“这个姐姐好漂亮呀,给我哥做老婆就好了。”
顿时一阵哄笑,孩子们闹作一团。
我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心想,这群小兔崽子真给老娘丢脸。
转过脸去心虚地看向卿卿,她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见我看她,眉毛一挑,下了句审判,“真是有什么样的老师就教出什么样的学生。”
瞧这说的,我这么正派的人,这哪能是我教出来的啊。这是老牛和小夏的错啊。
“哪能啊。你诽谤我。”我怕这群小鬼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连忙拖了卿卿逃开。
从小溪转过弯,后面有个山坡。我们的村子在半山腰上,这山坡当地人叫它望夫坡,当然是少数民族语,翻译过来大抵是这个意思。传说是三国的时候诸葛亮打南蛮,村子里的男人们被蛮王抽去做了壮丁,十户九空。女人们就结伴日复一日的站在这坡上等着男人们回来。传说到这里就结束了,并没有结局。我想,这个传说的结局应该是男人们并没有回来,女人们最终变成了寡妇。
当我把这个传说说给卿卿听的时候,她微微的皱着眉,入神地听着。
她问我,“后来呢?”
我说,那肯定是男人们都死光了,女人们变成了寡妇。
她的眼神忽地流露出一丝哀伤。我有些见不得她难过,连忙安慰她,“当然也有可能全部重新嫁人啦。说不定还嫁了更好的老公。”
果然她眼里的哀伤消失了,转为瞪我,“你就没一点正经的么?”
我嘿嘿一笑,心想,正经?我要正经起来你就真哭了,你信不。
她瞪完了问我,“那山坡上面有什么?”
我一本正经地吐出俩字,“坟堆。”
她瞪圆了眼睛,有些吃惊,忽然间眼神一转,神色里添了几分嗔怪,“你骗我。”
我心说,这次学聪明了嘛,居然看出来我在骗她。
只听她慢悠悠地说,“如果真的是坟堆,你早就把我骗上去了。”
……好吧,我承认你很了解我。
十几分钟后,我们站在了山坡上。俯瞰下去,整个小山村在一片郁郁葱葱中展开,仿佛一幅世外桃源般的风景画。
我指着屋舍说,“到吃饭的时候,家家人家都会升起炊烟,我刚来的时候就专门拣这个时间爬上来看。”
卿卿白了我一眼,“还好意思说,你就让人家两个男孩子做饭,自己躲这里来看风景。”
我顿时觉得怪没面子的,摸了下鼻子,“嗨,我一城市小孩,这不没见过,稀罕得慌么。”
我环顾四周,找了块平整的石头,擦了几下,一屁股坐下,拍拍旁边,对着她说,“坐一会吧。”
她走过来在我旁边坐下,很自然地靠在了我的身上。有些风吹拂过来,卷来了她身上的香气。我一时间有些失神。
脚下是一座远离城市的小山村,头上的天那么蓝,云那么白。离开了城市的喧嚣,这个世界那样宁静,甚至似乎呼吸重一些,都会惊扰了这个世界里的小生灵。
一时之间,我和卿卿都不再说话,我们只是静静地互相靠着,静静地感受着。
过了一会儿,忽然听到她说,“筱筱,你真的打算在这里呆一年?”
“哪有一年啊。这都11月了,明年7月头上我就回去了。大半年吧。”
“过年的时候呢?过年也不回来?”
“回啊。过年都不回去不等着被我妈抽么。”
她“哦”了一声,便不再作声,仿佛在出神地想着什么。
片刻之后,她又说,“过年什么时候回去?”
“放寒假的时候呗。我看课程表上写的是1月下旬吧。”说到这里,我忽然差点冒出句“到时候我来找你玩啊。”在即将出口的时候硬生生地吞了回去,自觉自制力惊人。
卿卿忽然松开了我,站了起来。我以为我什么地方又犯了她了,连忙跟着站起来,凑到她旁边看向她。
只见她深吸了口气,指着山坡下,露出欣喜的神色来,“看,人家开始做饭了哦。”
我顺着她的手朝前看去,真的,山下有户人家的烟囱上,开始飘起了缕缕白烟。不久之后,其他人家也开始飘起白烟。
我看她神色可爱,就笑话她,“你怎么跟我似的大惊小怪啊。对了,你不也是少数民族的么,你应该见多不怪了吧?”
她瞪了我一眼,“我家在城市里的呀。”
“哟,我听你这口气你还有点歧视山里人啊。”
她努了努嘴,“懒得理你。”竟真的自顾自看着前面,不理我了。
我有些无趣,想起小夏的嘱咐来,拉了拉她,“走吧,都做饭时间了,小夏他们让我们早点回去。”
我们到的时候小夏和老牛正在做饭。其实两个男生会做的饭也很简单,无非就是些炒青菜,蒸鸡蛋之类的。卿卿见我们三人实在有些凄惨,就掳起袖管,“还是我来吧。”
我不好意思让她一个人忙,一指老牛和小夏,“愣着干嘛,还不快帮忙。”
气得卿卿瞪我,“你也过来帮忙。”
我们4人在厨房里热火朝天,老牛和小夏还算有模有样,毕竟平时这两人是大厨,给卿卿打杂也够份。苦了我这个平时啥都不干的,我拿了棵大白菜,举了个刀作势要切,把小夏惊得直咋唬,“姐,你这是劈柴呢还是切菜呢?”
卿卿闻言回头一看,瞅着我把菜刀高举过头,一副气势如虹的样子,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她笑起来眼里泛着波光,在我心里荡漾开来,我一时又有些失神,只觉得如果可以让她一直开心,让我天天做个小丑般哄着她我也愿意。
我这正出神着,冷不防耳边响起老牛的声音,“林筱姐,我来切吧。”
一转头,便看见他神色复杂地看着我。我讨厌他的眼神,把刀往桌子上一放,“那就你来吧。”说完,便蹭到卿卿旁边,“他们嫌弃我。我来帮你忙吧。”
我便蹭在卿卿身边帮忙,说是帮忙,其实也就帮忙递个油盐酱醋之类的,顺便跟她调笑几句,很是轻松开心。只是,我始终觉得,背后有双眼睛一直在看着我们。当我惊觉转身去看的时候,总能看到老牛慌忙低下头。
我只觉得老牛从未像今天这样令我讨厌,虽然由于他看上我这一无是处的胖子这件事,导致我对他的品味一直有些质疑,不过在今天之前,大家相处得至少还算融洽。本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原则,我也能包容他那些所谓追求的小把戏。但是今天,他那奇怪的眼神,却让我如坐针毡。我觉得,我最不愿意被人看到的一面,似乎正赤裸裸的展露在他面前。这让我毛骨悚然。
那天吃晚饭的时候,卿卿这个客人成了重点照顾对象。我和小夏轮流说笑话逗她开心,有时说的狠了,她就捂着肚子趴在桌子上,只看到肩膀不住的晃动。
只有老牛,始终一脸阴晴不定的样子。我感到他的眼神不断在我和卿卿之间转来转去。我有些烦他,却拿他无可奈何,又不好当着卿卿的面给他颜色看,只能在他望过来的时候使劲拿眼睛瞪他。
吃罢晚饭小夏建议打牌。那牌自从买了以后,以往都是三缺一,今天一见好不容易凑齐了4个,赌徒们连忙抓紧时间。我们几个都是80分的忠实fans。我和卿卿很自然的组了一对。但我很快就后悔这个决定。因为她的牌技实在是烂到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