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何奇去了新西兰以后,就像所有的异地恋容易发生问题一样,渐渐的,他的联系少了。我知道我们的感情出了问题,可是我选择了沉默。我也不主动联系他。直到有一天,我忽然意识到,这个人已经彻底从我生命中消失。
现在想起来,我和何奇是不是没有“认真地分手”呢?
但是,卿卿和何奇有本质上的不同,比如对待感情。
所以,在我沉默的时候,她抬起手,捧起我的脸,用眼对着我的眼。
“我们,还没有好好谈谈。我不喜欢这样。”她注视着我。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卿卿明确表示出对某种态度的“不喜欢”。我从她眼里读到了一丝不容反抗的坚决。
“……哦”虽然我很想逃走,可是还是同意了。
她捧着我的脸,一眨不眨地看着我,我有些害怕看她的眼睛,把视线下移到她颈间的项链上。那是一个尖尖的吊坠,上面有个小小的钻石,黑夜里闪动着光芒。
“陪我去一个地方好么?”她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嗯”
看到我点头,她拉起我,带着我走向那辆出租车。
司机在卿卿下车以后也下了车,正靠在车门上抽烟,似乎一直在注视着我们。看到我们过来,扔下了烟头,钻进了车。我和卿卿上车以后,他回过头来看了看我们,露出一副玩味的表情,“去哪里?”他说。
我厌恶他那表情,仿佛被人剥光了露天展览一样,扭头过去看窗外。接着,听到卿卿说了一句,“浦东外滩。”
我心里一跳,我记得那是扬州回来以后的那天晚上,我们曾经牵手走过的地方。我装作没有听到,仍旧一动不动地看向窗外。
一路上,卿卿和我各自想着心事,互相没有说话。
下车的时候,我掏出钱来,递给司机,司机接过,抬起头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们一眼,忽然叹了口气,自言自语般地说,“蛮好额两则小姑娘……”
虽然他的声音很轻,但是还是一字不差的飘进了我的耳朵里。不知道是不是心情的压抑,又或许是天气炎热带来的暴躁,我仿佛觉得受到了巨大的侮辱,血瞬间涌上脑门,脱口而出,“关你P事啊。”
说完,打开门冲下了车。我一个劲地朝前冲,一直等到后面卿卿叫我“筱筱”我才停下来。我回过头去看她,那天她穿了双高跟鞋,一身连衣裙,我走得太快,她穿着高跟鞋怎么也追不上。
她跑到我面前,瞪了我一眼,“又发什么神经?”
我别过头去,一会儿,才愤愤地说,“那司机有毛病。”
她没有搭话,朝前迈了几步,接着转过身来对我说,“陪我走走吧。”说完,也不等我,自顾自地转身朝前走去。我赶上去,与她相差了小半步,两个人在斑驳的树影下一前一后映照下了两条影子。
我不知道要跟她说什么,她也持续着沉默。两个人就这样,在盛夏的深夜,沿着滨江大道默默地走着。直到走了一会儿以后,她转过脸说,“到江边去吧。”
盛夏深夜的浦江边上,人却不少,有三三两两的状似情侣或偷情的抱在一起坐在椅子上,有年纪大的在乘凉,甚至还有些高中生模样的孩子在一旁聚做一堆喧闹着。
卿卿走到江堤旁,靠在上面看向浦西的方向。我走过去站到她旁边,转过脸去看她,她似乎看得很专注,脸上一片平静。江边的风有些大,将她的长发吹起,有些打到了我的脸上,有些痒痒的。
我转过脸来,也注视向浦西的方向。浦西在夜晚看上去特别漂亮,灯火通明里透着优雅的洋派。上海早已不是我幼年时记忆中的那个上海,只有对外滩的记忆多少年来一直没有变。小时候国庆节到外滩看灯,爸爸总会让我骑他肩上,这样我才能看清楚。外滩总是很早就封掉了,尽管这样还是人山人海的。我们总是跟着人群挤来挤去,从南京路一路挤到外滩。所幸托爸爸的福,我站得高看得远,也不曾被挤到。
可惜,小时候国庆没有焰火表演。等到有焰火表演的时候,只剩下了我和老妈。于是我带着她去看,我们挤在人群里,老妈只有156,最后只看了个大概。我牵着她的手,心里很希望自己也可以把她背起来。那是我唯一一次希望自己是个男孩子。
不知道是不是看得久了,我竟感到眼睛有些酸酸的,用手一擦,居然擦出些水来。靠,这么大热的天,还浪费水份。我在心里狠狠地鄙视自己。
我转头看了看卿卿,她还是很专注的看着前方。
发现我看她,她转过来,对我笑了笑,“这样看浦西很漂亮呢。”
“这位大姐,您是第一次来上海吗?”
她用眼角扫了我一下,似乎在嗔怪我扫了她的兴。
我的神经病又犯了,凑过去做出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拍张照片留念吧,大姐,看你那么漂亮的份上我给你打个对折。”
果然,被她笑着骂了一句,“神经”
我这边却来劲了,正准备再继续逗逗她,她忽然收住了笑容,直直地注视着我。我的心又突地一跳,慌慌张张的装作对浦西的风景又发生了浓厚的兴趣,转过脸去目不斜视地瞪着前方。
没等我看出什么来,卿卿就叫我,“筱筱。”
我心说不好,她该不会真的要跟我“好好谈谈”吧,我还没做好准备呢。只能继续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喉咙里挤出个“嗯?”
“筱筱,前些天谢谢你。”
“啊?什么?”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你知不知道你给我的第一印象是什么?”
我有些忍不住了,转头看她,“什么?”
她转过眼来看着我,露出一个坏坏的笑容,吐出三个字,“大,胖,子。”
……………
“好吧,我承认我面试那天穿的那套套装是我大学刚毕业的时候买的,穿了是有点紧啦。”我有些讪讪地,心里想的却是,NNDX,就算老娘真的很肥你有必要这么正儿八经的说出来么。
卿卿抿了抿嘴,忍着笑接着说,“面试的时候我就想,这个胖子看上去还很凶,很难相处的样子。没想到你进来以后完全颠覆了我对你的印象。嗯……我从来没见过一个胖子那么努力地工作的。”
我再也忍不住了,“这位姐姐,你是不是很讨厌胖子啊?我怎么听着你有偏见啊。”
她仰起脸,一本正经地说,“是啊。我从小就讨厌胖子。”
我无语了,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卿卿这么直白地说她讨厌什么类型的人,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脑子里跳出小时候学的等量代换的原理:
余卿卿从小讨厌胖子
林筱=胖子
So,余卿卿从小讨厌林筱?
靠,不带这么搞的。
然后又想,卿卿也算是厚道的了,如果换作我,我肯定会给这人起个类似于“林胖子”的绰号,然后在公司里广为传播。卿卿居然面对一个讨厌的人忍了那么久,也算可以的了。
我越发地觉得有些面子上挂不下去了,哼哼唧唧地说,“好吧,如果你是要打击我的话,那你成功了。”
卿卿看着我,嘴角上扬,眼睛弯成了一个月牙。她就这么笑着,笑着,渐渐地,笑容收了下去。她的眼神慢慢地柔软了起来,只听她说,
“所以,我会爱上你,我自己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日期:2010-06-1901:32:46
我的心猛地一荡,我看着她,却不知道这种时候我应该说什么。我注视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睛温柔中带着平静,仿佛在诉说别人的事情一样。我的心里升起了酸楚。
卿卿,你知道吗,我爱上你,也觉得很不可思议。为什么我们不可思议地相爱了,却会在这里认真地分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