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说我善变,捉摸不定,其实那时候,只是我心里的一丝恐惧,让我想要逃离她,并替我作出了选择。
日期:2010-06-1311:33:02
星期六阵雨
爸爸的墓地在上海郊区某县的某个公墓里。
高中的时候学农去的农场就在墓地附近。那时候正是多愁善感的年纪,于是我学着学着,突然悲伤起来,觉得周围人声鼎沸我却仿佛一叶扁舟般孤独无助,半夜里翻墙准备去墓地找老爸谈谈。正好翻的时候被何奇看到。这哥们2话不说跟着我一起翻了出去,陪着我走了1个多小时走到了墓园。必然的,大半夜的墓园是关门的,虽说它不关门也没什么人会闯进去。俩傻子在门口吹了半天的风,又原路返回。据何奇后来的陈述,当时我翻墙的时候一脸悲愤,他还以为我要自杀。我很不屑地想,自杀?那是我初中时就玩剩下的。
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是一250的行为。
那一次夜奔的结果是,两人受到了警告处分,同时,我们的恋情被老师发现。
接下来的日子,我每天都活在提心吊胆中。那也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彻夜未眠。我还清楚地记得,学农回去的路上,我脑子里一直就一个念头:出车祸吧,死了一了百了。好在后来班主任还有些人性,在我的苦苦哀求下,她并没有告诉我妈。
我至今仍然很感谢她给我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虽然我并没有重新做人,只是和何奇从地下转移到了更深的地底深处。我和何奇都是优秀的地下工作者,到现在老人家都不知道有过这么一档子事。
现在回想起来,早恋的感觉,刺激得就像坐过山车,前一刻还甜蜜,下一刻就惶惶不可终日。没想到这种感觉,在我28岁的时候,又因为卿卿而体验了一次。
从市区前往公墓坐专车要1个半小时。就在这一个半小时里,我和老妈分别接到了一个电话。先是老妈,是小姑姑打来的,说小七早上回家了,和小姑丈吵了一架以后又跑了。老妈说小姑姑在电话里不停地哭。末了,老妈叹了口气,“怎么搞成这样。”
接着,是我接到了小七的电话。小七把老妈跟我讲的事情又重复了一遍,当然,她的重点是抱怨她老爸怎么食古不化,并再次重申绝不回家。
我不知道在小七的事件中,我应该扮演什么样的角色。或许我没有资格对她说教,因为我和她,是同类。
那天的雨时断时续的,在路上的时候就下着小雨,车窗上斑斑驳驳的。没想到抵达墓地的时候,雨忽然停了,只是郊区风要比市区里强上数倍,冷不防被它吹来,就是我这胖子,也有些立不稳。我不禁恶毒地想,如果是卿卿,估计就直接挂树上了。
中国人祭祀向来讲究,我们家也不例外。照我的意思,买束花放着就OK了,老妈显然认为这样不过瘾,非要采取全套一条龙式的。从摆供品,点蜡烛,点香,磕头,烧纸钱,一样不能少。而风大的结果,就是她带来的2个打火机都用完了,也没把蜡烛点上。于是,老人家把我留下,自己跑去前门买打火机去了。
由于不是清明节,墓地上也没什么人。当然,里面躺着的不算,仅指站着的。诺大的墓地,放眼望去,触目之处,站着的就我一个。
15年了,老爸墓碑旁的两棵小树,当年载下的时候才到我的小腿肚,现在早已远远超过了我。墓碑上刻着的名字也早已淡去,早已不复当年黑色的浓重的一笔一划的痕迹。老爸的照片是他年轻时的样子,噢,事实上,他也只有过年轻时的样子。
我摸出张餐巾纸,轻轻地擦拭他的照片,然后静静地凝视着他。
-老爸,你好么。你在那边当然很好吧。
-投胎了没?投了记得托个梦给我,有空去看看你。
-老妈很好。吃得香睡得着,别担心。
-我也很好,又胖了几斤。
-工作也很好,就是忙了些。
-男人么,还是没有。
-其他就没什么了。
…………………
好吧,别这样看着我,你都知道的吧。
…………………
…………………
老爸……我爱上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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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女人,她叫余卿卿
那天,等待老妈回来的时间似乎特别漫长,长到我几乎以为她去了世界的尽头。
在她终于回来的时候,风虽然小了下去,却又下起雨来。我给她打伞,她低下头点蜡烛,我看到她头顶中间的头路两边,从根部向外延伸的白发,那样的触目惊心。
磕头的时候,我听到她喃喃地说,“保佑筱筱早点找到个男朋友,早点嫁出去,我也好早点抱外孙。”
雨越下越大,打在我的身上,湿了大片。
而我15年来未曾在父亲坟前留下的眼泪,混杂在雨水中,浸湿了脸庞。
那一刻,我终于下定决心,我要离开卿卿。
日期:2010-06-1323:55:00
扫墓回来以后,我关掉了手机,拒绝了可能有的联系,然后躲在家里开始想要怎么办。
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辞职,我不能再继续待在一转脸就可以看到卿卿的地方。
星期天下午,我去了公司。
打开电脑,打开邮箱,我开始写辞职信。辞职信的内容无非是冠冕堂皇的一些话,内容空洞,不含任何感情。写完以后,我把它打印了出来,签了字,塞进信封,端端正正地放到了人事总监的办公桌上。然后回去,点击发送邮件,发给了人事总监,CC给了老板和卿卿。最后,我给卿卿写了一封邮件,告诉她我身体不适,请假3天,发送。
于是在08年6月1日这个举国欢庆的日子里,在全国少年儿童的欢声笑语里,我辞了职。
现在想来,我太过于残忍和决绝,一旦决定就杜绝了一切退路。
接着,是周一的到来。
那天我6点就醒了,起了床,打开电脑浏览网页。事实上,我不知道自己浏览了什么内容,因为我的内心心潮澎湃,仿佛那天就是审判日。
9点过后,我的手机开始响起。它不停地闪烁,不停地音乐响起、停下,又响起又停下,半个多小时以后才平息下去。
直到它完全没有了声响,我才把它拿起来,打开,上面显示:
[未接来电余卿卿]
那天上午,卿卿的电话交织着短信不停地响起。那些短信的内容我至今仍然一字不差地记得。
第1条是:你怎么了?
第2条是:接我的电话好吗?
第3条是:筱筱,求求你接我的电话好吗?
第4条在手机安静了很久以后才发了过来,内容是:是因为我吗?
接着,我的手机终于平息了下去。
下午的时候,手机再次响起,这次是小S。
我仍旧没有接,关掉了手机,并且一关就是3天。
这三天,我冷静了下来,想了很多很多。不仅是卿卿,还有我的人生,我的理想,我的事业,我将来的路。
我要走的路,必须是和正常人一样的路。那条不寻常的路,不属于我这样家庭的孩子,不属于我的母亲。
在那之前,我必须彻底忘掉心里的那个影子,结束这混乱的一切。
而要忘记一个人,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时间和距离。
我决定去山区支教。其实去支教,是我很早以前就有的梦想,只不过一直没有勇气付诸实施而已。没想到借了这么个机会,真的让我踏出了这一步。
我向妈妈坦白了辞职的事,我跟她说我想去支教。我是这样说的:我小时候,受到过别人的很多帮助,所以,我必须去做这件事情,才能偿还。我告诉她我只去1年,回来以后我29岁,会听她的话,乖乖地相亲结婚。
妈妈没有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表示了默许。
我支起了崇高的幌子,侮辱了无数无私奉献的支教者,只为了让我自己逃避。
我很快在网上的某个民间组织报了名,地点是云南。
3000公里的距离,1年的时间,卿卿,请你允许我,把你从心里抹掉。
星期三晚上,小D给我家里打了个电话,言简意赅,只说了两句话。
第1句话是:死人啊,怎么天天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