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卷毛的水痘出得异常汹涌,特别是在脸上,鼻孔、耳朵甚至眼皮底下都有,急得方颖抓着我肩膀直哭。西医给开的药一会儿见效一会儿没用的,急得我也在屋里团团转。突然想起万能的老妈,据说她年轻的时候曾在厂里医务室当过护士,赶紧给她打电话。她先问是大人还是孩子,我说是孩子,她说那就还好,告诉我一些注意事项,并建议带孩子去看中医,喝些中药应该就能好了。
有一点让我很惊讶,老妈说我也是在五岁左右出的水痘,异常凶猛,数脸上出得凶,鼻孔、耳朵甚至是眼皮底下都有,急得她两天两夜没敢合眼,生怕就这样破了相,砸在自家手里嫁不出去了。
事实证明中医还是蛮伟大的。虽然药汤很苦,被卷毛所深恶痛绝,但效果还是很好的,小红点出到第三批,终于有被控制住的迹象。也就在这个时候学校再次关于留学的事情来征求方颖的意见,我强烈支持,再加上系里也很想拿方颖创创牌子,系领导极力劝说,她总算是点了头。
于是就进入了紧张的出国前准备阶段,但毛毛的身体并没完全康复,需要我和方颖轮流照顾,偏偏那段时间又是我最最忙碌的时期——临近毕业,一堆堆繁琐且不可避免的事情接踵而至:论文答辩,照毕业照,开毕业典礼,最后是吃散伙饭,吃完一顿又一顿。不去是不行的,总有各种各样的由头逼得你不能薄人家面子:一会儿是学生会的,一会儿是宣传部的,一会儿是班里的,一会儿是系里的。逢吃必会有酒,有酒必要灌醉。好在我不是人来疯的性格,大学四年一直秉承“君子之交淡如水”的交友理念,各位还都对我网开一面。但是满身的烟酒气还是会让方颖皱眉,两个人心里又都惦记着毛毛,谁也没再提那天早晨的激情。
但是最最后的宿舍散伙饭就不能幸免了,老大说了,谁知道今日的分别会不会就是永久的别离?不喝你就对不住咱这四年的姐妹情谊。我被灌得相当凶狠,胃里翻江倒海,脑子一片混沌。老大趁机逼问我和木木的“情史”,我只知道含含糊糊的回答:“不能再喝了,孩子病了,我得回家……”
趴在水池边吐了一个昏天黑地,略微有点意识了。洗洗干净,跑到小卖部买了两瓶酸梅汤,也不知道有没有解酒的功效,反正先灌下去再说。
打车回去,毛毛已经睡了。洗完澡出来我清醒很多,问方颖毛毛怎么样了,她说好很多了,脸上的痂掉下去一部分,身上的也开始要结痂了。我舒口气,看她最近憔悴了不少,心疼的把她抱在怀里。
“对不起,帮不到你。”我很愧疚,恨自己在这样一个繁杂的场面下做不到应对自如。
她摇摇头,也跟我说对不起。“有小孩子就是这样,越是忙乱的时候他就越要出状况。不想拖累你,却总是……”
“别说什么拖累不拖累的话!”我就不喜欢她总是这样没自信,霸道的打断她:“我是一直拿毛毛当自己孩子看的,你要再这样说,我不高兴了。”
她笑笑,跟我说:“机票定在八月初,我父母那边已经安排好了。”
“那就好。”心口有点疼,说不出的难过。
日期:2010-07-0621:00:19
严重同意小阴滴看法,大家尽管赞美,她确实灰常开心!
肥楼,然后吃西瓜,然后看球,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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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宿舍收拾行李出来的那天是个星期天,黄豆和老崔过来帮忙。其实也没有太多东西,最主要的一箱书我已经在早先时候搬到方颖家了。他们过来,一是方颖和她的车不方便在这里出现,二是老崔从下个月开始又要跟着工程出海了,不知道又要漂多久,两家人再聚一次,为他,也为方颖和毛毛饯行。
天气很热,我的宿舍又在四楼,老崔上下跑了两趟就大汗淋漓。我递给他一瓶水,让他干脆就在车里等着,拍拍他圆滚滚的肚皮,跟黄豆说:“豆豆姐,你是不是把你家老崔当骆驼养的?一次性全部供给足,要不到了海上没东西吃哈!”老崔哈哈大笑,黄豆也咧嘴笑,但笑了两声,眼圈就红了,带着哭腔说:“亏你这时候还能说得出玩笑话!要是我家这爷俩出去一年只留我一个,我指不定怎么在家哭呢!”
我咧开嘴,干笑了一下,看了看车里的东西,说:“还有最后一个包,你们别跑了,我上去拿下来就成。”说完就跑进楼道。听到身后老崔有点责备的跟黄豆说:“她心里肯定不好受,你还刺激她。”然后跟黄豆一起叹气。
我心里自然难过,却并不想表现出来。
这回找了家粤菜馆,点了几个素菜和几个汤,荤菜只点了一份粉蒸排骨和一盘白切鸡。毛毛的水痘都下去了,额头和耳朵后面还是留了疤,所幸都是比较靠近发线的地方,不会影响到他以后长成一个大帅哥。因为都开了车,所以也没喝酒,随意的聊着。黄豆显得忧心忡忡,几次欲言又止的样子。后来方颖去洗手间,她紧跟着也离开了。
老崔摇摇头,笑着说:“你别介意,她就是心重,心里有事还不能憋着,说不出来她就连觉都睡不好。”
我说:“当然不介意。以前你不在家她还能来找方聊聊,现在你们一下子都不在身边,她心里肯定不舒服。”老崔点点头,喝了一口汤,想了一会儿才说:“豆豆她有点担心……你这么年轻,C大又是偏文的,美女如云,学文的小伙子又都文质彬彬书卷气挺浓的,万一……一年呢,说长不长,说短,可也不短哈!”
我低头笑,这才明白让这爽朗的两口子如鲠在喉的原来是对我的不放心。我问老崔:“你这两年在国外,黑的白的混搭的,各种美女也见了不少吧?”
老崔一瞪眼:“怎么又扯到我!”
“你就说,是不是没少看见?”
“见是没少见,可是……”
“都不能跟豆豆姐比,是吧?”
“那当然!我跟你说,那些个S型,不是做的就是饿的,想想都替她们受罪!哪像我家豆豆,自然,富态。”老崔说完竟然还有点脸红,不过还是掩饰不住心里的得意。
我笑着点头,跟他说:“你以为学校里那些小女孩儿们,哪个能跟方比?”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只因为剩下的那两千九百九,都不曾也不会再入我的眼。“另外,小伙子就免谈了,真的是……”我耸着鼻子摇头,真的是不太能够接受了。
老崔哈哈大笑,这时候方颖和黄豆也回来了,方颖问:“你们说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老崔笑着给她们倒上饮料,回她说:“你家艾嘉给我上课呢!”
“是吗?”方颖表现得很惊喜。
“哪有哪有!”我被说的有点不好意思了,赶紧给老崔夹了一块排骨以便堵住他的嘴,他很开心的笑纳了。
之后的几天时间被一些繁琐却又必须的小事充斥着——各式各样繁杂的手续,给方颖在英国的老师和朋友们采购一些礼品。C大的研究生宿舍我自是不需要住的,方颖把家里各种诸如水费电费的单子都拿给我看,交代好各项费用的缴费时间、地点和方式,逼我记住存折密码,抽屉钥匙、大门钥匙、车钥匙统统塞给我。我笑问不怕我是骗子携款潜逃了?她瞪我一眼说:随你逃。
我自然清楚,这句话前面省略了“如果是我看错了”——她决计不会去找我,只会一辈子再不想起我。
送他们走的那天我很平静,因为系主任要去机场送行,所以我只把车开到机场门口,放下他们就转身走了。方颖也很平静,只有卷毛拉着妈咪的手哇哇大哭,大声嚷着“艾嘉姐姐别走……”
把车停在稍远一点的路边,看着飞机从头上划过,我让眼泪留在眼眶里。
回到家,安静的把车锁好,套上车罩,安静的把各个门窗关好,安静的落锁关闸。最后背上自己的小背包,关门,反锁,去赶晚上回家的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