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握着手机，躺在床上，许久，不知如何回复。
“是的，她已经接受了我。”打下了这串字，又觉得语言冰冷，手机那头的她看到以后恐怕只会更难过。
“其实早就想告诉你实情，却一直没有机会。”这分明只是一种狡辩，并不可能缓解今晚对她的伤害。
“不要想太多，一直以来我都把你当朋友，希望你也是。”多么虚伪，又让人发指。
……能想到的这些，统统像废话。我这是在干什么？心爱的女人就躺在身边，我却无法入眠。当断不断，势必会乱，恐怕到最后伤害的不仅是她，还有雨珊。可是，今晚我真的做不到冷漠，做不到拒绝。我想给她安慰，对，我只想给她安慰，跟爱无关。那个钻进出租车孤独离去的瘦弱背影，始终让我觉得歉疚。若不是我不懂得处理这段关系，适时给予保护，她又怎么可能受伤？对，都是我的错，仿佛我找到了打电话的最好理由。
翻身下了床，为了不弄醒雨珊，我轻手轻脚地走进了洗手间，关上了门，拨通了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会背的号码。响了一声，她就接起，看样子一直都没睡。
“喂？”她的声音夹带鼻音。
“还没睡吗？”
“在等你答复。”她说得那么平静。
“如果我说我们没在一起，你是不是会好受些？”
“不会。”
“为什么？”
“我要的是你的诚实。”
懂了吗？她不要安慰，不要保护，她只要一个人的真诚。她不是受不起伤害，要说伤害不知她默默承受了多少。在她心里，马晓宇真诚无暇，这就是她要去爱的原因，在机场的路上她说过的。
“准确来说，我离开尚睿的那天，就确立了关系，一切都变化太快，连我自己都没有做好准备，苦苦追寻的爱，忽然在转身间降临了。今晚没有事先告诉你实情，是我不对，但我希望这个事情不会让你太难过，我不成熟，也不懂得去保护别人，不值得你这样。”
“值不值得不是由你来说的。”
沉默。我还能对她说些什么？为什么今晚要去拉她的手，给了她温暖，随即是严寒。为什么我不坚持像最初那样冷漠。就因为我也有了心痛，而让她更痛吗？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我不会做你们感情的第三者，以前我不肯放弃，是相信她不会接受你，现在我还有什么理由去纠缠？”她的语气相当平淡。
“对不起！我……”
“你没错，你又从来都没有说过要跟我怎样，是我情不自禁要去爱。”
“我不想你这么难过。”
她又深深地吸了口气，“你困不困？”
“不困。”
“我刚去留学的时候，寄住在一户英国夫妇的家里，没有亲人，没有朋友，英文也懂得不多，独来独往。有一天没带钥匙，我坐在花园的阶梯上，有个中国男孩看到我，就过来打招呼。他看我可能是饿了，就从书包里掏出了一袋面包。我吃了一口就吐了，是苦的，像黑咖啡的味道。他一定说是甜的，让我再吃。我又吃了一口，还是苦的，想吐出来，他却说你慢慢嚼，不要太快。然后他自己咬了一口，津津有味地在那吃着。因为饿，我就忍着苦味嚼着，果然，渐渐感觉到了那股淡淡的甜味，很神奇，你知道原因吗？”
“很简单啊，因为面包是淀粉做的，唾液可以分解淀粉变成单糖，嚼得久了，自然会变甜。”
“唉，被你解释的不浪漫了。后来我认识了这个男孩的女朋友，她说，在英国留学的日子，就好像这片面包一样，一开始会觉得很苦，但有一天你回味起来的时候却是甘甜的。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些失败难过的经历，但只要嚼出了味道，它都是甜的。”
“男孩是朱熙，女孩是雨珊？”
“嗯。因为三个人中，我年龄最小，所以他们俩都对我很照顾。好了，太晚了，睡吧。”
“等等，我也有个故事。小时候，我住奶奶家，很多人家的院子都是用植物圈起的，我不知道那种植物叫什么名字，反正会长粉色的花，我们叫它‘打碗碗花’，意思就是说，只要你摘下来了，吃饭的时候就一定会把碗摔破。我不相信，就去摘了，真的那天中午就把碗摔碎了。我还是不信，又去摘了，还是打破了碗。真的很邪门，就试了很多，摔了很多碗，屁股没少挨板子，可我始终不相信那个传说是真的。你猜我讲这个是什么意思？”
“想想啊，你想说，屡战屡败。”她轻声地笑了。
“啊？笨！我想说，人都是根据自己的想法去做尝试的，只有经历了，才知道结果是什么。呵呵，没你讲得贴切。”
不知不觉，外面已经微微天亮。手机也快没电，我让她别挂，我去找充电器。刚开门，就听到一个躲在被子里隐隐抽泣的声音，让我自己惭愧难当，我这样是不是算对雨珊的背叛？我慌忙把手机放一旁，跑到床边抱着她。我不知道她哭了多久，但是枕边已经泪湿。我好恨自己，怎么让事情到了这种地步。
“对不起，对不起，别哭了。”我在真诚忏悔。
“不要碰我，我对你的付出没有她多，你去选择她吧。”她一把推开了我。
“别这样，雨珊，求你别这样。我爱你，我只爱你。”
“不，你现在爱的是她，你知道这个电话你打了多长时间，整整三个小时了，你半夜不睡觉，起来给另一个女人打三个小时的电话，你把我当什么了？”
“不是，我跟她，只是在随便地聊天，没有说别的。你别生气，好吗？别生气了，我对她真的不是你想的那种感情。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跟她有联系？好吧，我跟她断绝关系，从此以后都不来往。让我抱着你，别哭了，好吗？看你声音都哑了。我向你保证，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我那时候还是很爱雨珊姐的，很爱的，所以在慌乱中，才说了那样的话。而我却忘了，那个电话，我还没有挂掉，电话那端的她什么都听得清清楚楚。对不起，三个人的感情总有一个人要受伤，我不负责任地将一切推给她来承受。
我想从此以后，我们也不会有什么交集，她会很快把我忘记。删除了一切联系方式，却依然背得出她的手机号码，我心里有些苍凉。但每想一次她，内心就会对雨珊多一份愧疚。不要怀疑雨珊对我的爱，那是真实的，没有欺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