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我的腿发软了，我差一点就像往常一样诺诺地答句“没事”，然后后脑勺领路地退出去。但是奇怪的事发生了。我看见自己捏着拳头一步一步走进去，身子贴在办公桌前。
“为什么升职的是Catherine？”我听见自己沉着声问
主任愣了一下，好像没反应过来，然后他推了推眼镜开始扯淡：
“这个，Catherine这半年工作很努力，成绩也有目共睹，作为她的同事你应该为她感到高兴嘛——”
“她有什么成绩？”
主任不可置信地盯着我，似乎不相信这个问题是从我嘴里蹦出来的。过了五秒钟，他终于意识到我就是这个问题的亲妈，于是眉头皱紧了：
“vivi，Catherine的创意一向很好，企划也做得不错——”
“那都是我做的”
“呃——”主任噎住了，转而气急败坏“都是你一个人做的？！一个小组的成绩全是你一人的？！全没别人什么事？！你也太自大太没集体意识了吧！都像你这样还谈什么团队建设，干脆把我们都辞了只要你一个人好不好？！”
“她哪点比我强？”我不跟他瞎扯
“她哪点都比你强！”话一出口，主任自知言重了，语气稍稍缓下来，“Catherine的经验是没你丰富，业务没你精通，企划做得没你好，可人家努力钻研要求进步啊！你看这半年Catherine已经考了三个证了，你呢？整天不是坐在电脑前聊qq就是和Tracy吃饼干睡觉，我不让你上位也是有道理的，你要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别一双眼睛尽盯着人家的短处——”
“主任”
Catherine捧着一叠文件春光灿烂地走进来，看见我，嘴角一挑，眼睛从我身上扫过停留在主任脸上：
“你们在谈话啊，那我先出去了”
“不用！”主任用力地说“我们已经谈完了，vivi你出去吧”
Catherine朝我露出一个挑衅的微笑。
我承认，我就是在那一刻失去理智的。
“Catherine，你上次去香港掉的耳钉找到了吗？”
“什么？”Catherine一脸疑惑地望着我
“我前天在这张办公桌上见了，你不会是当时掉到谁的床上给谁捡了去吧？”
“你说什么！”Catherine疯了一般地叫起来
“我说什么你心里清楚！”
“Damn you！You fucking gay！”
。。。。。。。。。。。。。。。。。。。。。。。。。。。。。。。。。。。
事后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我有选择性健忘症。看着自己左手臂上三条血淋淋的抓痕，我只能承认，我跟Catherine打了一架，我狠狠扇了她一记耳光并在她倒下去的身上留下了无数高跟鞋印。
哇！HSBC里面的柜台好高哦！地板居然是大理石的！收银小姐的小西装怎么那么好看，是Burberry的么。。。。。
“小姐，请问您要办理什么业务？”
我猛地停下来，拉回信马由缰的目光，看见一位和蔼可亲的工作人员站在我面前。
“呃，我。。。。等人”
“请问您等的是谁？”
到底是外国人办的银行啊，防贼就跟咱们这儿老婆防老公似的。
“郭美。你们汇丰的投资顾问”
“哦，她在二楼，您跟她预约了吗？”
预约？见小美还要预约？我茫然地摇了摇头。
“那就只有麻烦您在这儿等了。她五点下班，您可以在私人时间见她”
私人时间？原来小美有两个时间，maybe三个，maybe四个，maybe。。。。
我沉进HSBC软软的羊皮沙发里，喝着他们赠送的速溶咖啡，一种从未有过的惬意涌上来将我全方位包裹。啊~~还是在老外这儿工作好呀！钞票多不说福利也好，瞧这工作环境，多人性化啊，不像我们那儿，跟集中营似的。。。得什么样的人才能到HSBC工作啊？那肯定是精英中的精英人尖中的人尖。。。。wait！小美不就在这工作吗？哈哈！她能进我也能进！她多蠢啊！我只需要去读个财经类的夜校，再去考个注会，再。。。。。。
“vivi，你怎么在这儿？”
谁呀？哦，小美。我懒洋洋地抬起头来：
“来接你下班”
小美的嘴唇跟着我的话嚅动着，不可思议地咀嚼着这闻所未闻的五个字。
“你这么早就下班啦？”她终于反应过来
沉默。
“你今天上班了吗？”
沉默still。
“你不会给炒鱿鱼了吧？”
“放屁！是我自己辞的！”
啊——————噢！
小美一条线的丹凤眼瞬间瞪圆了，涂得浓浓的睫毛一根根散开来。突然，她的视线停在了我裸露的左胳膊上，然后我就听到了她厉声的尖叫：
“这是谁抓的？！”
（三十二）I can do it！
我能欺骗她是我自己划的么？我不能。于是我叹了口气，老老实实地说：
“今早王阿婆的猫挠的，你放心，咪咪没有病毒”
“猫挠的？”小美鼻尖都快凑到伤口上了“猫能挠这么深？”
“当然！”我自信地抬起下巴藐视她“猫能把门都刨烂，你这个从小不看《动物世界》的不懂，改天我得闲了给你好好上上课”
“亲爱的，你真打算不干了？”小美一脸忧虑地望着我
“不打算”我捏着沙发皮玩“我就是不干了”
我仿佛听到了一声极轻极轻的叹息，但转瞬就被她喜气洋洋的声音淹没了：
“早就该不干了！你们那个破公司，要福利没福利，要发展没发展，你就是匹千里马也得让它给弄瘸了！我们家宝贝如花的年纪大好的前途断不能葬送在这短命鬼上！亲爱的，你想好去哪儿了吗？”
“HSBC”我郑重地说
“what？”
“汇丰”
这个没文化的！英文也听不懂！
“er，wow~~~~”
小美的五官夸张地大了一圈，然后若有所思地缩回来。
“你进汇丰做什么？”
“跟你一样啊”
“可——！当然你非常聪明才高八斗比我强多了，我整个就一白痴天天捣糨糊，but honey!”小美的抓狂终于爆发“你念的是心理学不是金融学，你没有任何相关知识啊！”
“谁说的”我冷冷盯着她“我都懂”
“你懂什么？”小美打趣地看着我。
“绝对不要给客户介绍真正赚钱的理财产品，中国是华尔街金融衍生品最好的倾销地”我学着小美做面膜时爆内幕的样子正儿八经道“要赚就赚富豪的钱，卖给他们‘股份掉期’和‘累计期权’，then‘kill them later’（意思是现在不赚你的钱让你血本无归在后头）——”
我的话被小美飞速捂上来的手掌堵在了嘴里。她惊慌失措或者叫鬼鬼祟祟地向四面八方张望一番后，才面无人色地松开我。
“你想让我死吗？笨蛋！”
她嘴唇不动地说。脸上洋溢着投资分析师专业的微笑。
“只准你忽悠不准我忽悠？”我不服
“我那不是忽悠！”
“那是什么？”
“是，是创造性地解释事实”
天啦！小美变成她妈妈了！我突然好害怕，鼻子一耸，眼泪就掉下来。
“宝贝，你哭啦？”我听见小美又惊又慌的声音“哎哟，我错了我错了！都是我不好，我不是东西我骗人我大忽悠，我，我不容于天地！”
我扑哧一笑，这哪儿跟哪儿啊？
“小祖宗！只要你不哭我什么都答应你！晚上带你去吃三文鱼好伐？”
我摇摇头“我要做投资分析师”
小美额上的青筋暴起来“换一个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