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得跟你一块死!你没见那胖子问我最喜欢看什么书的时候我脸都绿了!追。。追忆似水年华,那书垒起来得有我小腿高了,神经病才看那种大部头书!”
“我看过”
“什么?”
“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我看过,看过三遍,我还看过卡夫卡的《城堡》,伍尔夫的《到灯塔去》,乔伊斯的《尤利西斯》,福柯的《词与物》,萨特的《存在与虚无》,布罗代尔的《地中海》,福克纳的《喧嚣与骚动》,弗洛伊德的《释梦》,尼采的《权力与意志》”
沉默。
“你不是说你没去图书馆看过书吗?”我听见小美像是在自言自语。
“是啊,我都借回来看啦。我乘公车的时候,普鲁斯特坐我旁边,我逛衣服的时候,福克纳对我说别太心动,我一个人走在弯弯曲曲的小径里,乔伊斯和我并肩而行,我突然停下来,就看到了布罗代尔的地中海,我晚上睡不着有弗洛伊给我解梦,当我第一次心动的时候我想起了福柯说的话,他说:人生最美的一刻,是听到爱人上楼的脚步声”
我停了下来,我看到小美天使的面容绽放出一个诗意的微笑,我朝她勾勾手,她凑过来:
“我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我贴在她耳边轻轻地说“我——爱——你,请注意,是爱”
两年了,这是我第一次亲口跟她说这三个字。
她笑了,她也勾勾手,我凑过去,我感到耳边有温暖的气流:
“我一直都知道,请注意,是一直”
时间凝住。然后,我们疯狂地笑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得凳子也坐不住,纷纷滚到地板上去。等笑够了,笑痛了,我站起来,打开CD,连上音响,播放那首我和小美最爱的歌《my way》。
“可以赏脸跳个舞吗?”我朝她很绅士地弯下腰,慢慢伸出我的右手。
小美那一刻美极了,她含羞的顺下眼去,嘴角挑起一个妩媚的微笑,柔柔地把手放到我的手心里。
于是跳舞。在那将尽的橘黄色的光晕里,在那曲曲折折不足十平方米的空间里,我们紧紧相拥,感受着彼此的呼吸和温度,无止境地旋转,肆意纵情地欢笑。终于,一曲终了。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手表,放在小美的手心。我看见她欣喜若狂地跳起来像孩子一样手舞足蹈,太漂亮了!我好喜欢!我淡淡地笑了一下,现在几点,我问她。
“十一点”
“多少分?”
“五十七分”
“多少秒”
“三十四秒”
。。。。。。。。。
“你记住,我们就是在这一刻结束”
。。。。。。。。。。。。。。。。。。。。。。。。。。。。。。。。。。。。。。。。。。。。。。。。。
我没有带走太多的东西,除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就是那盘带有小S签名的CD。我快步走下楼去,尽量不去回忆小美光着脚丫追到门口满脸绝望的样子。我招了招手,一辆taxi停下来,我闪身坐进去。
此刻,在浦东机场, Alex正在登机口焦急地等我,她一手拖着箱子,一手紧紧按在左边的裤袋上,那里面装着两张凌晨两点飞往重庆的机票。
(二十二)我是左跛子
“去重庆”并不是在地图上扎飞镖扎出来的结果。事实上,就在看到Angle发给小美短信的那天晚上,我接到了“奶奶”的电话。电话里说“耗子”出了车祸右腿断了,奶奶和日本人打算周五飞往重庆探望,问我们要不要同去。我当时错误估计了小美,Angle和我之间的战略形势,以为小美跟我是统一战线,而万恶的Angle跟我们是敌我矛盾,直到跟Angle一席长谈后才遗憾地发现,原来他们是友,我是敌。于是立刻打消了把耗子的事告诉小美的念头,决定一个人单身赴渝。至于Alex的同往,纯粹是个意外。伊见我表情决绝地在网上订机票,以为我要去寻死,二话不说拔腿就跑到学校请了个长假,我怎么拉也拉不住。算了,反正我的行李也不多,就带上她吧,就当是带了一个可以跟我说话的影子。
6月17号的重庆,大雾,空气湿度为78%,东南风2-3级,气温26度。由于飞机晚点,到达的时间是周四早上六点钟。
走下飞机,我迅速打量了一下这个陌生的城市,它给我的第一印象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NOTHING。由于雾又大又浓,纵然是我踮起脚尖,极目远眺,也啥都瞧不见。先找旅馆吧。Alex建议。我点点头,伸手拦了辆黄色TAXI,师傅是地地道道的重庆人,说一口地地道道的重庆话。“你们到哪点儿?”。我的眼眶瞬间红了。我一下想起了耗子,想起每次我迷路他穿越整个艾泽拉斯找到我时,也是这样冲冲地问一句:你要到哪点?我总笑着说我不知道,于是他就打出三个字:傻(ha三声)得很。。。。。
我们在耗子的医院旁边寻到了一家三星级宾馆,定了三间房,两个单间给我和Alex,另一个双人标间留给明天赶过来的奶奶和日本人。洗完澡用过早餐后,我和Alex到附近的水果店买了一大兜水果,看看时间还早,又逛到鲜花店买了一大束康乃馨。等到时针摆到九点,我们抱上一大堆东西前往医院。在去之前,我发短信向奶奶问清了病房号,但我并没有通知耗子。我想给他个惊喜。
我永远都记得,当我轻轻推开405病房的木门,引得一束阳光射在房间那头明亮的玻璃上,强烈的反光使得靠窗的男孩眯着眼转过头来,我看见了他的脸,如同孩童般稚嫩清秀,那双覆盖着长睫毛的大眼睛不可置信地圆睁着,紧紧地盯着我。
“微。。。微微?”
十秒钟后,耗子猛地支起身子惊呼起来。我赶紧奔过去扶住他,示意他不要乱动。
“你真的是微微?”
该死!我就知道今天的妆画淡了!
“当然啦,你不是在视频上见过我吗”我尴尬地笑笑。
“哦,哦”耗子像喝了三瓶二窝头,晕晕乎乎地,“不像。。。不像”他喃喃地说。
“我没视频好看是吧?”
“不是!视频不好看!”他看到了我的汗,立刻改口“不难看!过得去!不是,我想说的是。。。。这是谁?”他眼一瞥Alex。
“哦,这是我的朋友,她叫Alex”
这就完了吗?耗子拿眼睛问我。完了啊。我拿眼睛回答他。
“你好,我是vivi的朋友,我叫Alex” Alex前倾着身体,冲耗子礼貌地笑笑。
“你也好,我叫吴昊,大家都叫我耗子,我跟vivi是玩魔兽认识的,她是我们团队的牧师,笨得很,每次跑迷路都是我给领回来的”耗子朝Alex嘿嘿两声,那意思是,瞧见没,这才叫自我介绍!
那天我一直坐在耗子旁边和他摆龙门阵。耗子的普通话说得很烂,不时蹦出一些奇奇怪怪的方言,好在我同他认识已经大半年,基本上都听得懂。从他的叙述中我得知,他是在去吃豆花饭的路上给一辆卡车撞到的,踝骨粉碎性骨折,以后会是个跛子。他一边说一边给我比划他跛起来的样子,他说一般人家跛都是朝右跛,但他很独特,是朝左跛,所以他非常与众不同,以后回头率肯定百分百,找媳妇儿不要愁了。他哈哈地大笑着,叫声“妈个麻花”。原来他妈妈是卖麻花的,我心下想,抬起头去陪他笑。这时,一个中年妇女提着个保温桶走进来,看样子是耗子的妈妈。
“阿姨你好”我赶紧站起来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