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关公巡城”、“韩信点兵”后,我深深倒吸了一口气,稳了稳自己的情绪说:“爸,妈,我有话想对你们说。”
我很少拿这么严肃的语气在家里说话,话刚出口他们都愣了一下,大概是隐约有些莫名的不祥预感。“孩子长大了”,这是为人父母都要面对的事实。最后,是我爸首先反应了过来:“傻孩子,一家人什么不能说?什么都可以说。”这是我少见的慈祥。
我点了点头,用很轻却很清晰的声音告诉他们:“我想,我喜欢了一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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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继续吧,实在写不下去了
三十九
我得到的是一个间隔极长的沉默。
母亲拿着茶杯的手就那么久久地悬在胸前,似乎还在微微发抖。父亲抿了一口茶然后死死地盯着我看。这样一个话题由自己的女儿在口中说出,并不可能只当是茶余饭后的八卦而笑笑便算,换了谁都需要时间消化,我明白。我不敢看他们,开始觉得心虚,这是我和Carmen在一起后从未有过的心虚。我一直告诉自己要寻找一种方式让身边的人都感觉舒服,这般时刻告诫自己的我,也终于做出了一件让自己让他们都如此不安的事。
“孩子他妈,楼下黄阿姨不是约了你好几遍去打麻将了吗?去吧,我和孩子好好谈谈。”半晌,父亲扬扬手开口说了话,声音中似乎还有几分沙哑。
即便是带着明显的不情愿,母亲还是走出了家门。在她的世界中父亲的话便是天,无数的人曾劝过她离开这个男人,但她还是留了下来,她说过这是因为她对父亲有感情,她不想离开他。对感情如此固执的母亲能理解她这个同样固执的孩子么?我不知道。
母亲走了,客厅忽然只剩下我和父亲两个人,令我更感局促。父亲轻轻地拍拍我肩膀,说:“放松点,我们两父女说说话,都不知道多久没有和你好好说过话了。”说着,他轻叹了一口气,然后低声补了一句:“女儿大了。”父亲的话令我觉得心很酸,他是一个成功的生意人,或许是一个不够称职的丈夫,但此刻他只是一个父亲。他,是我的父亲。
“你只是喜欢了一个女人,还是和一个女人在一起了?”父亲问,问得很直接。我感谢这种直接,真的没必要绕圈子,绕圈子会令我更加难受。
“在一起了。”
“那你今天是打算知会爸爸一声,还是问爸爸意见?”父亲的语气仍然是温和的。
我没有吭声,不知该怎么回答。
父亲见我不说话,便继续说:“我知道我这个当父亲的很失败。但无论如何,我是你爸,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我说的话你会听的,对吗?”
我点点头:“爸,你说吧。”
“你记不记得以前我让你给生活中重要的人和事排个位置,你说的第一位是什么?”
“记得,是前途。”
“嗯,你记得。那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走一条相反的路?我们先不管这种感情的错或对,但毫无疑问的是,它是不被这个社会所承认。你必须知道,在我们可见的未来它也没有被普遍承认的可能性。在这个社会中,你要成功,你就要进入主流。一段见不得光的感情不能带给你任何帮助,反而只会害了你,你没有想过吗?”
“我想过。”这是任何人都无法逃避的问题,而我却偏偏是个好胜的孩子,父亲是知道的。
“那你是怎么想的?说说看。”
“不是都说生活就是脚上的鞋么?好不好看,风不风光那是做给别人看的。舒不舒服只有自己才知道。我不想有一天风光了却自个儿难受。”这句话,是我大学时和我关系很好的一位老师告诉我的,她说这是她活了大半辈子总结的经验。
四十
“没错,是这样。但这个的前提是,你的那段关系必须是能让你感觉舒服的。可是,孩子,你知道吗?在这个世界上,爱情是最不可靠的。爸爸也是从你这个年龄走过来的,我知道,爱着的时候当然很好,但爱过以后呢?每个人一走进了生活就不可能只如想象中那么美好,人会有审美疲劳,生活习惯上会有摩擦,你们肯定会有或多或少的争吵。换了是普通的关系,他们还有法律的保护,还有家庭关系和下一代的羁绊,可以借此来维系一段感情。但你想想,你有什么?你能有什么?好,退一步来说,你可以不管不顾,你可以为了爱情很伟大地放弃你本该有的一切。但对方呢?你敢保证她也像你一样坚定么?你敢保证她不会忽然有一天就感觉累了?你敢保证她没有在为自己留后路?孩子,到那个时候,你的伟大在人家的眼里只会是一文不值……”父亲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我避开他的目光,摘下眼镜把头深深地埋在自己的双掌之中,不吭一声。
父亲的话终于还是说到我的心坎中。爱情,若是输给了金钱,输给了安稳,输给了所谓的认同,这不过是在一场场的自我博弈中自己心中自认为不渝的爱情终于还是输给了自私。这样的失败在全身而退后,失去的或不过只是一段感情。可是,如果,我只是说如果,在这场两个人的战役中,你不是没有牺牲的勇气不是没有凯旋而归的决心。然而,这是一场注定艰苦的战役,你愿意为之牺牲的那个爱人终于还是选择了牺牲你,你爱她,可你终还是失败了,败给了她背后的一枪。这样的失败,注定一无所有。
父亲坐过来,一边抚着我的后背一边轻声细语地说:“孩子,你还小,爸爸就当你是贪玩是好奇。无论我说再多的道理,听不听得进去,那还是在你。但你答应爸爸,无论你怎么玩,也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好么?”
这时,我口袋的手机震动了起来。是她。本答应了她回到家会给她电话,不想却在匆忙中忘记了,她定是急坏了吧。我把电话紧紧地握在手心,感觉它在掌中顽强地震了一遍又一遍,这仿佛成为了是一种力量,从掌中传到心中。我坐直了身子,纵使声音中仍有颤抖,却清晰地对父亲说:“爸,或许今天我可以随口答应了你好让你放心些。但是,如果女儿是打算是要向你说假话作假承诺的话,女儿今天就不会坐在这里。爸,我是可以为自己留一条后路,但,至少是现在,我做不到!”
父亲张张口正打算说什么,门外却忽然响起了邻居阿姨的声音:“小卡他妈(本文第一次出现我自己的名字,老宅完胜!),在这里站着干嘛?为什么不进屋呢?”原来,在我和父亲谈话的过程中,母亲一直站在门外。世间父母,无论他们以何种方式表达,他们都是关心着自己的儿女的。亲情,或许不比爱情烈,但无人敢说它不如爱情浓。
父亲拍拍仍愣在那里的我:“去开门给你妈吧。”
母亲进了门,我不知我和父亲的谈话她听见了多少,但却憋红了脸,看得出来她有点着急。她张口想说些什么,刚出口父亲便按了按她的手制止了她,对她说:“孩子是聪明的孩子,让她自己想想”说着便又在我们的杯中添了点热茶。
父亲喝了一口茶,沉思了一会,然后说:“下个星期我到M市出差,离你们那里不远,能让爸爸……见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