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过去竟看见父亲的后背和裤子全湿透了。尤其是那条薄薄的裤子紧紧贴在了他健壮的双腿上。我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父亲会让我走在前面,而我却并不知道去旅馆的路。
“爸,你背都打湿了。”我说。
“没事。走了一天的路,你先洗脸,然后再泡个热水脚,缓解下疲劳。”
“你会感冒的。赶紧把西装脱了吧,还有…”我不知道父亲脱了裤子穿什么。因为在我的记忆里,他从来都不穿丨内丨裤。虽然他以前在我面前会一丝不挂,但那是我小时候,我想象不出眼下他脱掉裤子在我面前会是怎么一个尴尬场面。
“要不,你把床铺上那个床单裹在身上。”
“没事,爸身体好着呢。”
看来我和父亲真的已经不是以前的那对无所顾忌的父子了。又也许父亲只是觉得床单晚上还要铺,睡凉席肯定会有点冷。
“身体再好,但湿衣服贴在身上,会感冒的。”
“行,你先洗吧。”
我蹲在地上开始洗脸。父亲只是脱掉了上衣,裤子却始终没有脱。他赤着上身在狭小的屋子里来回走动,试图那点风能把他的裤子给吹干。
我不敢抬头去看他,因为我的心再次因父亲而慌乱了。其实我知道这没什么,村里男人光膀子那是司空见惯的。但我怕父亲发现我的异常,此刻我觉得自己是邪恶的,从我刚才站在窗户旁边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是邪恶的了。我只是匆匆洗完脸,然后把水倒掉,随后盯着地上的那个脸盆说:“爸,你先洗,我待会再泡脚。”说完我溜出了房间。
我到了服务台找到服务员百般乞讨才讨了一条库存备用的床单回来。关键它是全新的。就在我坐在床边泡脚的功夫,我看见父亲坐在我的旁边脱掉了他的裤子,随后他把那条新的床单裹在了身上。我一直以为他和我一样是不穿丨内丨裤的。可这次,余光告诉我,父亲是穿着丨内丨裤的。一条我从未见过的蓝白格子裤衩。不是买的,应该是母亲给他做的。我在想,既然父亲是穿着丨内丨裤的,房间里也并没有那么冷,他完全可以不用裹那条白色床单。倒是我有些尴尬了。一条的确凉裤子里面,可就是光杆司令一条。以前在父亲面前裸睡,那可是小时候不懂事,现在我还能肆无忌惮地这样做吗?
“来,试试。”父亲取出袋子里给我新买的丨内丨裤,递给我,“我去把窗户关上,夜里会着凉。”
“好的。”我说。
随后父亲起身离开。他裹着那条床单极其不自然地走向窗户。我把身上那条的确良裤子脱掉,快速换上了父亲给我买的丨内丨裤。
还是买大了,不过大点好,舒服。
“爸,你啥时候也穿大裤衩了。”我说。
我以为我可以和父亲极其自然地调侃,但父亲并没有应我的话。他只是在沉默片刻后说道:“你妈肯定还在家等着我们呢。”
“不用担心,她肯定不会等我们一晚上的,等不到我们她就会睡的。你说的,两个大活人。难不成还会在雨里淋一晚上,你就放心好了。”
我看着父亲。他的背影高大,宽广。他就象一面山一样矗立在那里,望着窗外一动不动。
“现在雨已经小了。你说,一会如果不下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都八点多了,天那么黑,路又不好走。回去都大半夜了。我妈她们早睡了,还吵着她们呢。”
“哦,也是。路不好走的。”
“对了,上次你脚扭伤了,我去你们学校看你,你还记得吗?”
“记得。咋了?”
“那天在你宿舍的那个女同学,这次考哪所大学了?”
“你怎么想起她来了。再说你问她干嘛啊。”
“就问问,没,干嘛。”
“哦,她早就转学了。我和他没联系的。”
我没想到父亲还会记得她。这个人我都忘的一干二净了。也就上次去张震家见了她女朋友,我脑子里有瞬间闪了一下伊能静鼻梁上架副眼镜和我吵架对峙的样子。当然我还记得她骂了我一句道德败坏人品卑劣并补了一记耳光之后含泪而去。今天如果不是父亲提到她,我断然是不会想起她的。是啊,也不知道她这次高考考得怎么样。但愿她已经忘记了我带给她的那场噩梦。
“小敏这次考得不理想。不过,女孩子,能上个师专也不错了。小心明年后半年都工作了。”
“小心今天对我可凶呢。她从来没有对我这么凶过。”我又开始想那个秘密了。也许现在正是解开我心中谜底的时候。
“好了,睡觉。”父亲伸手关上窗户,扭头走过来。
“你站起来。”他语气沉闷,甚至有点命令我的口气。
我站起来。随后他开始铺床。他把床单铺好,把油腻的两个枕头放在床单的下面,然后拉开毯子,也没理我,自己躺下。
我看见父亲表情严肃。也许还有痛苦吧。我想他肯定是痛苦的。母亲下跪求饶可以判定现在的父亲是痛苦的。也许我不该提田心今天对我凶的事。我更不应该知道那个秘密。正如父亲说的,我应该永远都不要把表哥说的那两个字装进我的脑子里去。
“去把灯关了吧。”父亲说。
我关了灯。然后在黑暗中躺下。不管怎样,我又和父亲睡在一起了。那些有关他们大人的事我再也不去想了。我也顾不得去想。也许这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和父亲睡在一起了。我不希望他还会和我再说什么。静静地感受这个夜晚,感觉他的存在,然后天亮回家,再然后毫无保留地把这个夜晚全部装进我的记忆,打包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