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无法原谅的呢。他霸占了别人的女人。还和她有了孩子。接着她的男人把他的女人抛弃了,然后女人疯了,再然后死了。紧接着他就在人们的谩骂声中忍气吞声含辛茹苦地去想把这个孩子抚养成人。然后在抚养的过程亦或在抚养成人后告诉他,我是你亲爹。这么狗血的故事也只会出现在无聊的小说里。但这个男主角就真实的出现在我身边,而且这个人还是我的父亲。我最爱的人。
我真后悔帮这对患难父子行侠仗义。表哥说的一点没错,田尊就是个野种。野种。
所以在王富宽和田大婶刘嫂子走后,父亲走到我身边,假兮兮地看着我说:“喆儿,你嘴唇上的伤,让爸爸给你敷点药吧。”时,我冲着他大吼:“不用你管。”
“你这,这是怎么了。”
“我没怎么。我高兴。”
“快,喆儿,让爸给你敷药。”他去拉我的手。
我一把甩开。我站起来,看着他:“你去心疼你的宝贝尊儿吧,他才是你的儿。”
我泪如泉涌。
“你,怎么又扯到田尊了?”父亲一脸诧异,却依旧温和地说。
“不是吗?不是吗?为什么我哥会骂田尊是野种?为什么?这陈芝麻烂谷的事,不正是你做的好事吗?田尊他爹为什么会不管他,不管他娘?他娘为什么会疯?不都因为你。是你。”我咆哮着。
也许我把母亲吓到了。他突然跑过来,竟然做了一个我令我诧异的举动。
她慌乱地一下跪在了父亲的跟前。
她拉着父亲的手。
“我求你,我求你了…”
母亲蓬头垢面。象突然受到了惊吓。她神情恍惚,满眼的泪水。
我被吓坏了。
我真的吓坏了。我从来没见过母亲这样。我也不明白母亲为什么突然成了这样。接着我看见父亲的表情凝重,眼泪就静静地从他的眼角滑落下来。随后他把母亲扶起来,用毛巾帮她拭去脸上的泪水,然后把敷伤口的药放在我的跟前,一个人离开了房间。
那晚,直到我和母亲都已经关灯躺下,我还是没有等到父亲归来。那也是一个不眠之夜。我回想这一整天发生的事。从一早村人来祝贺,再到我跑去看望李大爷,再到我走进李家巷子,回忆起我那美丽的童年,到水库的一场搏斗,再到我在白桦林对田尊无比的想念,直到晚上发生的令我诧异的一幕。我突然觉得我原本简单的生活和对父亲单纯的爱,一下都变的如此复杂和混乱。
我那原本对这个暑假最美好的期待就因为我今天鬼使神差地跑去水库见了表哥给统统搅乱了。我是不是还应该对我的父亲有所期待。对这个暑假依旧满怀信心?我到底该怎么办?
我不能接受田尊是我亲哥哥的这一事实,我更不能理解母亲今晚如此息斯底里的举动。也不理解父亲为什么会落泪。那是鳄鱼的眼泪吗?我真的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生活在一天突然变得象个谜团一样。
最让我痛苦的是,我还会象以前那样去爱我的父亲吗?是不是过了今晚,明天就一切都恢复正常了。我还是他最疼爱的儿子,他还是我最迷恋的那个父亲。会吗?
第五十一章关于父亲
父亲虽然是一个与世无争的人,但对于居家生活和农业生产来说,父亲确实算个模范。父亲的生活极其有规律。每天早晨六点父亲就起床下地干活,做两个小时的农活后回家清扫院落,然后又在早餐后下地干活;他总是把院子收拾的井然有条;农具都摆放在各自固定的位置,院子里是他种的指甲花、玫瑰、草莓、葡萄树、柿子树和苹果树,他都会定期给它们浇水给树修枝,父亲更象照顾自己的孩子一样照料着那头老驴,家里鸽子繁殖的很快,父亲还给它们专门搭建了一间矮房,定期清理里面的卫生。
晚饭后父亲习惯带上他的收音机在村子里散步。他从来不会像村里的人一样,一到晚上就都聚集在大队的院子里谈天说地,论长论短。但父亲与人相处融洽,在当地可算得上是德高望重。每次村干部选举总会把父亲推向“前线”,但每次都被父亲谢绝了;作为村长的刘敏的父亲也经常会找我父亲交流工作,每次我父亲都能给出最合理的建议,当刘敏的父亲对父亲给出赞赏时,父亲便说,我只不过是一个安之若命的人,只想很平常的活着,那能当得了领导。
父亲很喜欢看书,看报。他看的书都是祖父留下来的那几本老书,有时候也会看我高中的课本,还经常与我交流。而报刊杂志便是刘敏的父亲从大队拿来的过期读物。但凡有文字的地方,他都不会错过阅读。比如一堵墙上的文字雕刻,还有庙宇的石碑,门匾,甚至包括村里墙上的海报,标语,他总能从其中找出乐趣来。而从他的外表却从来看不出他是个书呆子。他俊朗刚毅,高大雄伟,更像一名战士。他健硕挺拔的身体总是散发着一种活力,他有使不完的劲。
父亲所有的财产是那六亩二分地,另外还有开荒出的一片林地。农村每家的田地并不都划分在一起,我家一共拥有四块不同位置的农田。其中最小的那块是自留地,离村子不远,主要是种点蔬菜供自家食用。其他两处分别种植高粱和小麦,另一处便是紫苜蓿和葡萄园了。当时也只有自留地国家不征农业税,现在好像都不收农业税了,不仅不收还有少量的补助。
那片苜蓿地和葡萄园见证了我那童年和父亲一起度过的最为美好的欢乐时光。在那里,野兔、野鸡、还有斑鸠和田鼠陪伴着我长大。除此之外,便是那片自留地。它就像女人的首饰盒或者一件布艺花裙子,一小格一小格子的种植了各种蔬菜。番茄、土豆、红薯、青椒还有各种豆子、草莓、甜瓜…反正能想到的都有了。因小时候小伙伴们都玩宝葫芦,父亲还专门留出一小片地搭建了架子给我种了宝葫芦。换父亲的话说,别看种地是粗活,其实和女人绣花差不多嘞。那时候觉得父亲这话真逗,种地比绣花,完全牛头不对马嘴。但现在想,那是父亲有一颗细腻的心,他在合理的分配每一寸土地,满足家里的需求,更重要的是要满足我的需求。说不准合理的规划每一寸土地,还有他的审美在里面呢。自留地姑且没有吧,但我家院子里那些花花草草,他肯定是费尽了心思的。只是自留地种的草莓和宝葫芦总是有人来偷,父亲就改种家的院子里了。
小时候,同学们喜欢用宝葫芦装水带到学校喝。第一年父亲种的宝葫芦是同学们的宝葫芦之中最小的一个。后来父亲从别人家引进了优良品种,结果个头大的惊人,装满水我在学校一天都喝不完。不过父亲选用适中的宝葫芦制作的乐器,可是家喻户晓了。被他在上面挖几个眼,很容易就吹奏出了声音来。长大后我见了东巴陶埙和葫芦丝乐器,才想到父亲可能是借鉴了这两种乐器的共同特性,就连声音也鉴于两者之间。它没有陶埙音质沉闷厚重,但也没葫芦丝音质的细腻柔美。它只能发出简单的几个音,甚至还达不到连贯,但它发出的每一个音都质朴圆润。在我听来,那是非常的优美动听了。当然,那一刻的父亲又是另一种形象了,他就像一个能工巧匠,总能给我带来意想不到的才艺展现。
开荒地应该算是父亲最具成就感的一项“工程”了。当地水利站种植的白桦树,经常成了村人搭建猪窝狗棚的上好材料,尽管水利站投入了大量的人力财力保护白桦树,但村人还是偷偷砍伐,破坏严重。水利站就委托刘敏的父亲找来我父亲,建议我父亲开荒种林,说以父亲的名望,私人种树不会有人乱砍乱伐。树种由水利站免费提供,树长成后归父亲个人所有,并颁发树权证。于是父亲就把属于水利站渠道两边的荒地给承包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