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少寒碜我，我这就是混日子。那能和你比。我就只有羡慕的份了。只是以后可别忘记我了。再说，我还是你，哈，身体发育的启蒙老师嘞。”他眼睛直视着我笑，一副坏坏地样子。却象是对我发出最诚挚的邀请。意思是在告诉我，虽然我们不是一条道上的，虽然我们也就一起讨论过狗受窝，与你分享过我低级趣味的性高丨潮丨，但在友谊面前人人平等。我顿时觉得他深谙世故却不世故了，这也在以后得到了证实。
事实证明张震是一个左右逢源的人。尽管他只是初中文凭，但他做什么都出类拔萃，无论事业还是家庭上，都比我强。在田尊转业后他们两能成为了事业上最好的合作伙伴，生活上最好的兄弟，并一直持续到今天，也再次证明了张震的人格魅力。他内心深刻地明白繁琐世事，但依然怀有赤子之心，这是一种完美而睿智的处世哲学。这样的人静得下心，低得下头。他们的笑是真正的豁达，他们的泪是真正的苦楚。他的成熟才是真正的成熟。而我，看似上帝临汝却在内心深处有某种缺失。
我与他们两，这从小就一起玩到大，在我儿时的生活中最为亲近的两个人，从此失之交臂。多年后，我也曾试图与张震和田尊成为最贴心的朋友，但我和他们两个人中的任何一个，始终都比不过张震与田尊的情义。我只好将他归于环境的影响。但事实上我知道，不是环境。而是心，是连我自己都说不出的某种内心的缺失。我不能向任何一个人敞开我的心，即便对我的父亲。
第四十六章一场战争
“大伙快过来，我们的飞行员来了。”张震扭头向他身后的一群人吆喝着。
他们纷纷向我们走来。在人群中，我再一次看见我的表哥，我一生最大的敌人。
眼前的一群儿时玩伴，现在也都知道害羞了，人人都穿条松垮垮的小丨内丨裤，个个晒得象个泥鳅儿。我也终于明白张震头上系着的那根红腰带了，他是这群人中的领导者。人人都看他的眼色行事。在张震对我的一翻赞美后，他们也给我送来祝贺，并邀请我一同下水。唯独我的表哥站在队伍的最后面，一脸不屑地叼着根烟晃荡着他那骨瘦如柴的身子，面朝湖水。
我在考虑要不要下水。我只和父亲一起来来游过泳。但我不识水性，没有父亲的保护，我怕我会溺水。而且要是让父亲知道我一个人跑来这里游泳，肯定会挨他批。
“我不会游泳，你们下去吧。我看你们游。”我看着张震，微笑着说。
“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我就说他连那只狗都不如，你们偏不信。哈哈。”说这话的正是我的表哥，他用手指着湖里的那只正在狗刨着的狗。他背朝着我，但我能想象出他脸上的邪恶。身边没有一个人应和他的笑声，却统统一脸紧张地将目光盯着我看。而眼下的我已经是气得面红耳赤。我想起我从小就受他的欺负，想着我现在脸上和手掌中还留着他给的伤疤，想着他曾经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对田尊的羞辱和拳打脚踢，我真恨不得立刻就把他给灭了。当年父亲给他的那一脚，怎么没把他给踹个残疾。好吧，这次就让我来收拾他。我握紧拳头，人们闪开一条道给我。
我走向他。我想只要他把头转过来，我就一拳把他潦倒。但表哥始终没有把头转过来。也许在他眼里我就是个窝囊废，是个懦夫，只知道逃跑的懦夫。
他也太小瞧我了。好吧，那就别怪我是背后袭击他了。我铆足了劲，咬牙切齿地挥起拳头，一拳下去。表哥顿时倒地。他甚至没有任何的准备和预兆。他双手抱住头，身体弓成个圈，半天没了反应。
我并不解气，我还想上去再踹他几脚，但看他缩成一团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我有点担心我这一拳是不是就真的要了他的命。张震和他的一帮兄弟也被眼前的一幕吓坏了，大家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办。这时张震走上前，用脚尖戳了几下表哥，说：“你洋装的吧，你不是号称铁杆子嚒，怎么这么不小心就给摔倒了。”话音刚落，大家哄然而笑。
又过了一分钟后，表哥总算起死回生了。他勉强坐起来，两眼冒泪。他倒不是哭给谁看，从他表情中可以判断是疼出来的眼泪。看来我这一拳很给力，也很解气。我又想起可怜的田尊，在被他们羞辱时的泪如泉涌，想起他倒地遭受的入暴雨般的拳打脚踢，我还想起我的懦弱。
就像表哥低估了我一样，我也低估了表哥的能力。表哥并不会这么容易就被我击败。眼前的平静原来只是他的蓄势待发。所以在他突然站起了，咆哮着向我冲了过来，我甚至没有来得及任何的准备和防范。等我反应过来时，我已经被他按倒在地了。他用手卡在了我的脖子，一副面目狰狞地喊着：“你个杂种，敢惹老子。”紧接着我就感觉我的头部被一阵剧烈的撞击而疼得我天旋地转，两眼冒金星。但我并没有停止战斗，我们厮打在一起。但很快就被张震他们将我和表哥拉扯开了。张震死死得抱着我，任凭我怎么挣扎他都不松手。我与表哥怒目相向。
表哥更是跃跃欲试，但给一群人按着也无法挣脱。但他冲着我破口大骂：“我告诉你，你们家所有姓田的，有三个杂种，一个野种。想知道谁是野种，回去问你那个老杂种，老毛子去…”
除了那些难以入耳的话，我还真没听懂他在骂谁。谁是野种？问我爸什么？到底他在说谁是野种？
我感觉满嘴腥腥的。血顺着嘴角流下来。我的头部，我的腮帮再到下巴的位置，包括喉咙统统剧痛难忍。我怀疑我是不是被他打掉了几颗牙。我把血从口中吐出来，抿抿嘴。还好，牙齿完好无损。
这是我有生第一次跟人打架，长这么大，第一次朝人挥拳。看来我真是没有经验，竟然会对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手下留情。他骂其他们我姑且饶恕他，但他在侮辱我的父亲。对我来说如此重要的人。我再不能放过他。
今天我一定要要狠狠地揍他一顿。我要狠狠揍他一顿。
我伸手把嘴角残留的血汁抹去，然后狠狠地瞪着眼前的那位人渣――那露出一脸猥亵和狰狞的连禽兽都不如的东西。我对张震说道：“你放开，我今天一定要教训他。我要把他的嘴巴打成稀巴烂。”
“算了，别和他一般见识。”张震话是这么说，竟然就真的把死死抱着我的手臂给松开了。于是我飞速冲上去，在我再次挥舞起我的拳头时，表哥身边的人也已经象早有过交流，统统都闪开了。在表哥还来不及后退，我已经狠狠地将我右手握得死死的拳头掷向了他的头部，他一个踉跄的同时，我的左手已经又不偏不倚地打在他的脸颊。他再也站不稳瞬时倒地了。我上去冲着他的肚子又是狠狠的一脚。
“我要打烂你的嘴。”我对他吼着。我骑在他的身上。我挥舞着我的拳头，只对着他的嘴脸不停地左右开攻。
一拳，两拳，三拳…太痛快了。我还从来没有这么痛快过。
直到我的拳头上沾满了鲜血，直到表哥的那副猥亵和狰狞的面孔被我打的血肉模糊，直到他的央求再没有声息，直到我感觉双拳疼痛发涨再没有挥舞的力气，直到张震对我喊着，“好了，田喆，别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
…
我站起来擦着手背上的血。我看见表哥趟在地上抽搐着他那沾满泥土的赤裸身体，他那抽搐紧缩的身体就象一坨肮脏的屎。我象一名胜利的勇者，也在那时候我才感觉我热血澎湃，激动不已，我转身离开。在我的背后传来表哥的声声惨叫，那声音如同受伤野兽的哀嚎。我在翻越一条渠道，来到了白桦树林。我坐了下来。我已全身乏力。我告诉自己，我得在这里趟一会。
我看见阳光从白桦树枝叶的缝隙里钻出来，散落在我的身上，那斑斓的色彩让我想起我和田尊曾经那美好的岁月。那本应该是美好的岁月。微风吹拂着我白桦林的叶子沙沙作响，地上的猫耳朵草探着枝茎随风摇曳，它摇摆着那毛绒绒“脑袋”靠近我，一摆一摆地在我的脸颊轻轻地抚过。我就任由它那么对我抚弄着。那些儿时的记忆，就这么在它的抚弄下清晰浮现。是的，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如此想念田尊。从来没有。
我知道，过完今天，这个世界就开始动荡了。我要让自己好好的休息下。养足了精神去迎接明天等待我的命运。
第四十八章未知的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