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将父亲的心打开,我渴望知道此刻的父亲到底在想什么。也许在父亲的心中有他另一翻天地。也许他在想他的童年,他也在想他的父亲母亲,想他儿时的那些美好,我的祖父应该也是和父亲一样的优秀,或许,我的祖父也象父亲疼爱我一样疼爱过父亲吧。也许某年的这个时候,父亲也盘坐在祖父的膝下,聆听祖父的心声。也许,他正在想着他的喆儿和他曾经的点点滴滴……
“你也去睡觉吧,明天你还要去学校呢。”父亲终于把头转向我,用及其深沉却又分明是很温柔的声音和我说道。
“爸爸……”我想要说什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你,你不要生尊儿的气。他…”父亲看着我。在他的眼睛里释放着我看不懂的光芒。父亲又变得深不可测了。
父亲是在指责我吗?还是他在哀求我?是的,他是在哀求我。他叫我原谅他,因为他把属于我唯一的父爱也给了田尊?
“其实,尊儿心里满苦的。”父亲说完抿了一下嘴随后又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了。
他在等待我的回答。
他要我说什么呢?说田尊和我一样,都是他的乖儿子,他都应该疼。说我应该理解他?好吧,我理解,我能理解,我能。
“爸爸,我知道了。”是的,我回答的很肯定。
我没有理由不肯定。父亲既然接纳了田尊,就应该象爱我一样去爱他,包括我的弟弟田喜,还应该有我的妹妹田心。我理解,我真的能理解。我不已经说了么,那我还坐在这里做什么呢。是的,我该去睡觉了,明天我还要离开我的家回到我的学校,继续我一个人的生活。
当我回到屋子一个人洗好了脸洗好了脚又洗好了自己的袜子,刚要推开门准备出去倒洗脸水的时候,我看见院子里,我的母亲依偎在父亲的怀中,象一对亲密的恋人,一起仰望着那轮明月......
这么多年过去了,那晚父亲和母亲相互依偎在一起的背影一直定格在我的脑海中。每时每刻,它都在提醒着我――他,是我的父亲,他,不应该是我爱的那个人。不应该。
第二十五章一个像伊能静的女孩
次日,又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一切也好像都恢复了平静,田尊和田心安心地写着作业,母亲照样细心看护着田喜,父亲依旧下地干活。田尊会叫我过去帮他分析下数学的运算,妹妹会让我帮她解析下物理的定理,母亲也会叫我帮她临时抱抱田喜。一个安静的上午就这么过去了,直到父亲回来,我们一家坐在一起吃过午饭,父亲便帮我收拾好要带的东西,我就又载着刘敏返回了学校。
在我的记忆里,有一些我和刘敏结伴上学的记忆。从沙堡村到县城,要骑30公里的路程,有很长一段是土路。当有汽车经过便尘土飞扬。每每这时,刘敏就从我的自行车上跳下来,我们一起躲在老远的地方捂住鼻子等尘埃落定后再继续赶路。上坡的时候,刘敏会跳下车,帮我推自行车,我骑累了,刘敏会提醒我下来休息一会再走。沿途有几处是我们中途的休息站。天热的时候,我们会在有树荫的渠道边坐着休息。如果是冬天或者赶上下雨,我们会躲在背风挡雨的破砖窑里。如果天气实在太冷,我就会找一些干柴点一堆小火,在那个破砖窑里边休息边烤着火聊天。载刘敏上学一直延续到高二结束。我之所以对刘敏如此衷心,除了刘敏和我一起长大,还有一个原因,刘敏的父亲是村干部,母亲再三提醒我说只要我照顾好刘敏,她的父亲就可以给我们家一些好处。比如年底大队的工分结算,他的父亲会给我父亲特殊的照顾,可以多几点工,年底多结算点钱。其实,当时的我并没有那么功利性。本来照顾刘敏对于我来说是举手之劳的事情,何况我也没怎么照顾她,除了每月来回这么两躺的体力活接送外,大多时间都是刘敏在照顾我。因为坚持不到月底我的饭票就用完了,还没等我买,细心的刘敏总是把她的饭票及时递给我。我每次拒绝,她都硬塞在我的口袋里,然后扭头跑掉。平时,她也会给我买一些干粮以备晚上饿了救急。换她的话说,“好马全凭夜草,吃不饱,月底怎么载我回家。”有几次,她让龚爱国同学偷出我的脏衣服,在帮我洗干净后又让爱国同学交给我。忠实的爱国同学肯定得了刘敏的某些好处,比如送他一张一角钱的饭票,爱国肯定干。如果是五角,爱国那唧唧歪歪的“小喇叭”肯定就开始为刘敏广播了:“人家刘敏说了,田喆谁都不要,只要她。”
渐渐的,我和刘敏的“某种关系”也成了公开的秘密。只要我知道,事实不是如此。一天刘敏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一封女孩写给我的匿名情书用极具嘲讽的语气朗读完后,把情书给撕了个粉碎,一边撕还一边咆哮,明人不做暗事,简直不知廉耻。我问她这信那来的。她说爱国给她的。我问她爱国从哪里拿来的。刘敏说从我书包的课本里发现的。刘敏说她已经调查过了,本年级200多女学生,一样的笔迹却只有一个。我说我还有两封呢,你帮我也撕了吧,于是我又从宿舍床铺的褥子下拿了几份匿名的情书交给她,刘敏核对笔记,竟然都是同一个人。那天刘敏真是很过瘾,被她撕得粉碎的纸片漫天飞舞,我就那么看着她,冲她哈哈大笑。
其实,我又何尝不懂刘敏呢。我知道她喜欢我,但这重要吗?刘敏从来也没有向我提出过分的要求,她只是坚持做她想做的事,我无权去诋毁她,更没有理由去毁灭她那份单纯的一如既往的喜欢。我管不了她的心,可我管得住我自己,我只能做好我自己,我知道什么是我的应该和不应该。
但并不是所有的女生都只会在背地里写情书。一个比刘敏还要大方甚至还要勇敢的女生出现了,她和刘敏展开了正面的交锋。
我一直在考虑怎么去称呼该女子。因为十几年过去了,我确实不记得她的名字了。姑且叫她伊能静吧。因为我想起她,首先就想到了伊能静。五官和气质都很象,只是她带一副眼镜,度数还蛮高。这位叫伊能静的女生是个城里人。开始并不认识她,起初在我去食堂打饭的时候有个女生会凑过来和我说句无关紧要的话,或者在校园里路过时给我递过一个微笑。对她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接触是在一场大雪之后,我正低着头从宿舍往教室走。我那个时候正在沮丧之中。只要一下雪,我就想念我的父亲,可我见不到他。
我刚出了宿舍楼,踏上雪地还没几步,突然迎面一个女生走过来用标准的普通话对我说:“你什么东西掉了吗?我帮你找。”我抬头看,是伊能静。她正学我低着头四处在找东西呢。我就想,没有掉什么东西啊。白茫茫的大地,掉个什么东西那不一眼就看到了。直到她“扑哧”一声给笑了,我才明白过来,原来她只是和我开了一个玩笑。
“呵呵。”我笑笑。
“既然没掉东西,为什么要埋着头走路呢。”伊能静一脸调皮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