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庄宁

乐乐果真兑现了她的承诺。

我过生日的时候是差不多每年刚放暑假的日子。

那天她期末统考，我碰运气一般在她学校周围不远处转悠。没想到幸运之神果真垂青了我。离考试结束差不多还有半个小时的样子，乐乐提前交卷出来了。她一出校门就到处张望搜索我的身影，我跳到一个她目力所及的地方挥舞手臂，她笑着跑了过来。

她看着我，眸子亮亮的，说：“你要给我什么奖励？”

“啊？”我没反应过来她什么意思。

“恩，”她把手别在身后，偏着头，故意晃动身子，眼睛却一直盯着我的脸。直到看见我被她折磨得抓耳挠腮才笑嘻嘻地说，“如果我说你生日一整天我都可以陪你，你要给我什么奖励。”

“啊？！真的吗，这？”

“废话，当然是真的。”

“我，那我，我。。。。”

“怎么，不哑巴了，变结巴了，我我我的，我逗你玩呢。”

“啊？！”我心里一凉。

“哎呀，我说我要奖励是逗你玩呢，你当成什么了。”

“我还以为你说陪我是逗我玩呢。”我真是要被她折磨傻了。

“傻瓜。”

乐乐告诉我她妈妈要跟爸爸一块儿到别的城市去处理生意上的事，估计会去一个星期的时间，而且就在这两天出发。我听到这个消息简直欣喜若狂，乐乐和我一样高兴。她揪着我的鼻子，一个劲儿地说：“看你这德性。”

“我这德性怎么了，我这德性怎么了。”我捏她的娃娃脸。

“呵呵，没什么。对了，在新家习惯嘛？没受欺负吧？”

于是我告诉了她新家的情况，还说了我故意惹李丹语的事情，她骂我没正经。“宝宝，你要跟别人好好相处知道吗？听你说的，那个叔叔应该人还不错的，还有那个，olivia对吧，你别再使坏欺负人家了。人家现在好歹也算是你的姐姐。”

“姐姐？天！听起来真奇怪，呃。”我伸舌头做鬼脸。

“呵呵，你呀。”她满眼宠爱。

这时考生已经陆陆续续都出校门，估计她妈也快来接驾了。我们约好生日当天在溜冰场碰头，之后我伸指头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就先回去了。

回家之后听到妈妈在和那对父女谈论李丹语暑假去不去澳洲的事情，李丹语说她不去了，反正再过一年就要过去上大学的。暑假里已经和几个朋友约好去青海，这两天就会动身。说完瞅了我一眼，我看着她眼神，心里咯噔一下。搞什么嘛，莫名其妙。

我是不可能参与这种家庭气息浓厚的talkshow，只好从沙发上起身，拍拍屁股回自己房间。

晚上妈妈过来问我生日那天有没有什么安排，“李叔叔想给你过生日，可以吗？”我心里一阵别扭，连忙说不用了，我已经和朋友约好了。妈妈诧异地望着我。也是，我从来没朋友这她是知道的，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而且还要给我过生日，她不奇怪才怪。不过我妈向来对我没深究的性格，她哦了一声就默认了。

我正奇怪她怎么还不出去的时候，却见她似乎面有难色，或者，羞涩的望着我。我心里一阵不安，立即明白她找我并不只是生日而已。

唉，该来的总是会来。我已经有了预感，咽了口唾沫，开口——

“妈，你。。。。。”

“那个，宁宁，妈妈有件事要跟你说，就是。。。。。”她有点说不下去的口气。

“怎么，你，”我看着她欲言又止难以启齿的样子，在心里叹口气，只好继续完成我的猜测，“怀孕了？”

她立刻满脸通红又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来，不自然地点了点头。

于是我对李瑞谦最近在餐桌上出现了细微变化立即得到了印证，果不其然。但此刻我们母女之间似乎有些尴尬，我说了句“那你要小心身体”就没再吭声了。

等妈妈出去之后我躺在床上开始慢慢回味这个事实。我妈怀孕了。当然，这个孩子和我有血缘关系，虽然我们不是一个父亲，但我就要和另外一个孩子分享妈妈这个称呼了，一个和我相差十七岁的孩子，一股排斥的情绪沾染了我。我突然有些恨起李瑞谦来，但转念又觉得自己无理取闹。我又想到了李丹语，这也会是她的弟弟或妹妹，她会喜欢他吗？还有她那个远在澳大利亚的双胞胎妹妹。当我意识到这个孩子一下子将会有三个几乎成人的亲姐姐时，又觉得好笑起来。

我从枕头底下掏出《小王子》，这是父亲唯一送过我的生日礼物，在我七岁的时候，那年我差不多刚开始上学。他难得的兴致好，带我出去挑生日礼物。我被这个封面上坐在星球上孤独的小男孩吸引住了，于是我挑了它。父亲当下就掏出笔在扉页上写起字来，惹得店员赶紧跑过来制止，当然，他被父亲凶狠的眼神瞪得压根没敢吭声。搬家的那天，我只带走了这一件和他有关的东西，书里面夹着一张他高中时代的证件照，妈妈说，那时候他虽然不合群，但是人却并不坏。我只能保留他唯一近似温情的时刻，和还不被世人所厌恶的样子。我看着那张照片，自言自语地冷笑道：“这下，妈妈是真的要开始新生活了，你知道不，哼！”

对于妈妈怀孕我没纠结太长时间，因为，这根本不是我的事，也不是我能决定什么的事，我所能做的只有接受而已。

生日到了。

那天我起得很早，特意洗了个澡换了身新衣服出门，车子也在前一天给冲洗得干干净净的了。我来到溜冰场门口，没想到乐乐竟然已经在那里等着了，她穿着红色的T恤，手里还拎着一个袋子，看见我，立刻跑了过来。

“怎么来这么早啊你。”我下车心疼地去捧她的脸，“你几点就来了啊，干嘛不多睡会。”

“都到夏天了，哪那么多瞌睡啊，你以为人人都像你，懒猫。”

我看着她嘟起的嘴巴，笑着一把抱起她转了个圈，然后站定，拥住了她。

“我想你，乐乐。”

“我也是，宝宝。”

我们谁也没再说话，这时天还很早，溜冰场还没有开门，这片路上没有一个行人。难得的早晨，难得的安静。

过了一会儿，乐乐从我怀里抬起头来，“生日快乐，宝宝。”她说。

我无声地笑着。

她扬了扬手里的袋子，调皮的眼神，“这是先发阵容，惊喜第一波，想知道是什么吗？”

我点点头。

她从袋子里掏出一件衣服，抖开。我一看，是和她身上T恤一模一样的，“情侣装”，她笑着说道。

我接过，刚要直接往身上套她就制止了我，“到洗手间去换吧，这样穿你不热呀，傻瓜。”

于是我拿着衣服跑到不远处的洗手间，换上之后又跑回来。她把我换下的衣服小心翼翼地装进袋子，放进身上的背包里，说：“我给了你一件衣服，那你这件要归我。”

“可以可以，连我都归你。”我嬉皮笑脸。

“切，我才不要呢，你想得美。”她假装嫌恶的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