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她的嘴唇，她立刻像触电了似的从我身边弹了开去，满脸通红的望着我，眼睛里水水的，仿佛马上就会哭的样子。我呆住了，却见她咬了下嘴唇，突然就转过身朝与她家相反的方向跑起来。我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一把从后面抱住了她。

她转过身子把脸埋在我怀里，抱着我，放声大哭起来。

就这样她成了我的女朋友，那年我们都只有十六岁。

（二十五）庄宁

乐乐是那种成绩虽好，但是却有些对此心不在焉的学生，这倒是和我当初在学校的德行相似。只不过我除了中考那次成绩很好之外，平时都是故意整的很差。为了有更多的时间能在一起，我经常会帮她写写作业以节余时间。和我在一起之后她就不怎么和以前的朋友玩了，我载着她在城市里的大街小巷横冲直撞，去找最好的她最爱吃的炸年糕，然后在某个无人小道昏黄路灯的阴影里靠坐在车上抱着她拥吻。她的唇齿间有种仿若兰花的清香，我总是会用舌头深深吸吮这种味道，继而让它在我的四肢百骸扩散。

我16年的人生里从未有过如此的甘甜，我不明白为什么独对乐乐有这般亲近的好感，因为这在以前是从未发生过的。从小到大，我已经习惯了在人前包装自己，以至于后来我也忘了自己究竟是如何模样了。乐乐轻而易举地唤醒了我的快乐，她毫无保留地喜爱着我。在我怀里的时候喜欢用额头抵着我的锁骨，轻轻地来回蹭着，我的心就像少跳了一记似的那般沉闷的疼痛。我用力把她抱紧，力气大得想要把她嵌进我的身体。

“宝宝，你会把我揉碎的。”她笑笑的说道，声音里带着轻微疼痛的喘息，却从未挣脱。

我那时候一点儿没想过有一天会和她分开。

妈妈对我的再度开口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开心，她坚信是药起作用了，而且由于我偶尔出现的笑容，更坚定了她的这种判断。她当然不知道这一切只是由于乐乐的出现而已。为了让她死掉我病好了之后可以再去上学的念头，我语气坚决地告诉我是不会再去学校了。没想到她对此竟是并未提出丝毫意义。我看得出来她是被老师告诉她我在学校行凶的事情吓着了，可能害怕再让我去学校的话会不小心变成父亲的传人。

对于她的大度和宽容我觉得愧疚，我很感谢她没有像那些遭逢相似的母亲，会有那种把希望寄托在唯一孩子身上的想法。她努力坚强的活着，支撑着这个家，用适当的纵容和距离给了我可以独自掩盖舔舐伤口的空间。我越发觉得正因为她能如此，我就更不能成为她的拖累和障碍。她还很年轻，更有着旁人不能企及的漂亮与气质，她该有更好的生活。

“妈，重新给自己找个好的吧。我不上学了，会去学手艺的，到时我可以自己养活自己，没问题的。”

“妈，你不用管人家接不接受我，我不在乎这个。反正我跟别人也相处不来，到时候我可以一个人还留在这里。”

“妈，你可不要因为顾虑我而不在乎自己的终身大事啊。要不然到时候外婆家的人讨厌我不要紧，我会恨你的。”

。。。。。。。

我当初说了很多混账话，妈妈都是嗔怪的表情对我。我知道她因为外公那边的亲戚不待见我而始终心怀芥蒂有着愧疚，但是我觉得这没什么。因为这些东西就仿佛是我生而有之的那样自然而然，我已经习惯了。没人告诉我孩子生下来就该享受亲人和长辈的关心爱护的，自然而然是真的，天经地义却是扯淡。书上说的那都是某些痴人的理想，是骗那些好骗的傻蛋，我虽然爱看书，可真的，很少相信什么。

这些事情我没对乐乐讲过，青春期那种看似刚强实则脆弱的敏感和自尊让我在她面前羞于启齿自己的身世。我只告诉她我父亲过世了，现在和母亲一块儿生活。我不敢带她踏进我生活的街道和小区，我怎能让那些如何看我的目光落在乐乐的身上。那样我会疯掉的，没准还会杀人的。

其实，我本应该说的。

平时我都是在离乐乐家有一段距离的地方载她上车，然后在学校附近的某处她下车走去学校。虽说有不少人也是车接车送的，但是弄辆摩托车还是有点扎眼，更何况我还是个年轻的骑手。那个时候的孩子们除了对明星八卦热衷之外，这些发生在周围人身上的不同之处同样是他们最乐于探讨的话题之一。我深知这其间的个中滋味，并且尤其怕某个认识乐乐的人碰巧也认识我，因此在她学校附近停车的时候我总不敢轻易摘下头盔。虽说这不是在校门口，但毕竟是学校附近，周围来往的学生已经不少了。

可即便如此，没多久之后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那天我照常送乐乐回家，在她家附近的公园让她下车。她不舍得走，于是和我靠在车上闹着玩。我刚抓住她的手作势要挠她痒痒，就见她突然面色一变盯着侧前方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我顺着她的目光一样看去，只见一个和我妈差不多年纪的女人正站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同样看着我们。我一看见乐乐看她的表情就立刻明白了这个女人是谁。

她是乐乐的母亲。

我赶紧放下乐乐的手，退在一旁局促地站着。乐乐的表情既害羞又害怕，她脸红红的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拿起背包朝那个女人走去，走到她身边停下。她妈妈拍了拍乐乐的肩膀，对她说着什么，但是同时眼睛却还是盯着我看。乐乐朝我回了一下头，独自朝家的方向走。那个女人和我一起看着乐乐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然后她转过头来看着我，开始向我走来。

我的心脏顿时剧烈地跳动，像是要从我的胸腔里挣脱出来。她走到我面前停下脚步，面带礼貌而冰冷的笑容说道：“你好，你是庄宁吧？我是乐乐的妈妈。”

她一叫出我的名字我立刻就傻掉了。这意味着她知道我是谁，并且至少知道我家的情况。我立刻想到乐乐，胸口闷得像要炸掉。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已经无需多述。她客气礼貌地请我和她的女儿保持适当的距离，她不希望乐乐因为太过贪玩而荒废了学业。并且感谢我最近接送她女儿上学，“以后不用麻烦了，我们会亲自送她的。”我不知道她是否已经知道了乐乐和我的真实关系，还是只把我当成乐乐不小心结识的一个暂时过于亲密的普通朋友。我只是一想到以后有可能无法和乐乐见面了，我就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愤怒。

我强撑镇静实则狼狈地听完她的话，然后在她转身离去之后木然地跨上摩托车离开。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到家走进家门的，我的心灰到了极点。

就在那之后没几天，妈妈告诉我她遇见了一个不错的人，希望我能去见见。

然后我就认识了李丹语，那年我十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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