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的话一出,在座的人脸都青了,尤其是小月,脸色由红变青最后都蓝了。老妈狠狠地在他大腿上拧了一把,老爸龇牙咧嘴,硬是没舍得把嘴里的茅台酒吐出来。这回轮到刘叔不好意思了,立刻挺身而出替我解围说:“黑猫白猫能抓耗子就是好猫!从小我就说东子长大一定有出息,我这话没错吧!我看咱俩以后就都得指望他了!”
老爸被夸的心里高兴,打着哈哈劝酒。刘叔的话让我也觉得十分受用,嘴上却谦虚的说:“我这算啥呀!亮子才有本事呢,哪年考试不是第一名?小时候的家长会,刘叔不总是抢着去开吗?等往后亮子考上大学,毕业了铁饭碗一端,还不得让别人羡慕死啊!”
刘叔脸笑的跟朵花一样,却摆手说:“他呀!死脑瓜骨,成天到晚就知道看书学习,到了场面上连句整装话都不会说,能有个啥出息!一点也不像我,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
刘叔的话还没说完,小亮子就突然搁下饭碗,说:“明天我脑袋也叫人开瓢,那就不是死脑瓜骨了!”
呃……全场再次肃静。
(廿二)
小亮子绝对不是一个小肚鸡肠的人,也不知道今天究竟是吃什么不好消化的东西,说出来的话竟然句句尖酸刻薄,并且矛头直指与我。
“你放的是什么狗臭屁!你今天给老子再说一次!”刘叔放下手里的酒杯,欲要起身。
刘叔的位置紧靠着我爸,他们身旁分别是两位妈妈,小月挨着我妈坐,然后就是我,然后就是小亮子,他和刘叔之间隔着刘婶,我看刘叔发火,连忙站起来挡在小亮子身前,嘴里对刘叔说:“刘叔,您发这么大火干什么,亮子是和我闹别扭,不是冲您,我们小哥俩从小就打打闹闹的习惯了,也没啥大不了的事,来,大侄子敬您一杯,要没有您,恐怕咱们家也没有今天,这杯酒我先干了!”
52度的泸州老窖被我一饮而进,我从没有过如此豪饮。那辛辣刺鼻的白酒一入喉咙就直冲肺腑,我的眼泪几乎都要流下来了。刘叔气哼哼的瞪了小亮子一眼,陪我也干了一杯。我再给刘叔满了一杯自己才回归座位。
不愉快的事情只是一个小插曲,刘叔和我爸都是爱酒如命的人,几轮下来把刚才的事就都抛到脑后去了。而我却一阵阵的眩晕,心中一直翻来覆去的回想小亮子刚才的话:在他心里还是一直瞧不起我的,不论我结交多少朋友,赚多少钱,替他挨多少打,也都不能让我和小亮子回到当初了。有些事情,一旦错过,用金钱是买不回来的!
“来,刘叔,我再敬您一杯,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来,我祝您升官发财……”
“我祝您身体健康……”
“祝您全家幸福,祝亮子能考上一个名牌大学,给咱们争气……”
我频频向刘叔敬酒,大口大口的把一杯杯苦涩的记忆灌下喉咙,就在我再次举杯的时候,却突然杯小亮子拦住了
“等一下。”说着话,他给自己满了一杯白酒,举杯对着我说:“东子,这杯酒咱俩喝。从小到大我都叫你‘哥’,其实你就比我大半年,可你处处让着我,哄着我,不让任何人欺负我,为了我你没少挨打,上次要不是为了我,你也不能拿刀跟人家拼命,你为我做的一切,我看在眼里,记在心上。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如果我要是有啥做的不对的地方,你别放在心上。这杯酒就算我给你赔不是了!”
小亮子的话平静如水,虽然是些感激之词,可他平铺直叙的冰冷口吻实在叫我无言以对,心里琢磨着他的一句“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五味杂陈顿时涌上心头,酸甜苦辣尽在其中。我很想对他说“只要你认我这个哥,就是死我也认了。”可话到嘴边却说什么也张不开嘴。
本来就是嘛,都是大小伙子了,说那些酸不拉唧的话叫人听着反胃!半天,我才开口说:“亮子,这杯酒哥干了!”说着一饮而进,回头我去阻拦他,说:“你的心意哥领了,看这酒劲大,你意思到了也就行了!”
小亮子巧妙的闪开我搭在他手腕上的手,说:“我爸不都说要让我向你好好学习吗?就从喝酒开始吧!”说完他闭着眼睛把二两多白酒灌下喉咙。
喝过酒的人都知道,在干白酒的时候要憋住一口气,可小亮子第一次喝酒,哪知道什么规矩技巧,酒杯还没放下,他就剧烈了咳嗽起来,我连忙给他又是倒水,又是捶背,埋怨他不能喝还要逞能。
刘叔久经沙场什么事情没见过,打从小亮子敬酒时对我说话开始,他的脸色就黑了下来,此时看他又赌气似的喝了一杯白酒更是火冒三丈。小亮子咳嗽一阵,站起身来要走。我看刘叔的脸色难看,正好顺水推舟,说我送他回家。我爸我妈也担心小亮子喝了酒会出事,一致同意让我相送。我和小亮子一前一后起身要走,小月突然说:“我和你一块去吧,你也喝了那么多的酒。”
小亮子回头看了我一眼,我的身体遮挡了在场所有人的视线,我分明看见小亮子的嘴角向上勾了一下,是轻蔑的笑?还是酸楚的笑?我不知道,反正那笑容转瞬即逝,随后他冷冷的说:“你还是留下来当你的‘好猫’吧,我得回去看书学习了!”
说完不顾刘叔在他身后怒吼咆哮,一个人大步流星的闯了出去。我赶忙回头对小月说:“你留在家里吧,我晚一点就回来!”不等小月回答,我一把抓起剩下的半个生日蛋糕撒腿追了出去。
出了楼门我四下张望,唯一一条通向车站的马路上并没有小亮子的踪迹。我连忙问坐在门口的邻居有没有看见小亮子去哪了,有人给我指说向后边走了。
绕过楼群,我来到天井小院,看见小亮子正抱着棵大树狂吐,等我追过去的时候他已经蹲在地上呜咽哭泣了……
(廿三)
“亮子,怎么啦?”我扶起他,坐在大青石上面。
小亮子甩开我的手,说:“你追出来干什么!去陪你的老婆吧!”
“这话说的!‘兄弟是手足,老婆是衣服!’这点道理哥还懂!”
“手足?兄弟?”他嘴里叨咕着,眼泪却扑簌簌的从腮边滚下。
“咋啦?是不是哥又说错啥了?你别哭啊,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动不动就哭鼻子啊!瞅瞅,哭的像个小花猫似的!”我一边逗他,一边给他擦眼泪。
“你别来烦我,赶快回去吧,别让人家等急了!”
我知道他说的“人家”是指小月,就算我神经再怎么粗壮,至少还能看出来他对小月没有好感,出于好意,我说:“其实小月人不错,平时总和我说要让我叫你是咱们家来玩,说羡慕我有一个这么有出息的弟弟……”
“她人好你去找她!缠着我干什么!”说着他猛然站起,拔腿要走。
我赶忙上前拉住他,说:“别生气啊你,我也没说什么呀,小月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