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点也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话实在有点影响食欲,缺心眼似的问他“怎么了?不好吃吗?快吃啊……”自己咕噜喝了一口酒,又给小亮子夹了一块香酥鸡,说:“吃这个,童子鸡做的,你绝对没吃过,我三天吃不着做梦都会流哈喇子!还有这个,招牌菜,来块鱼,这个……唉?你怎么不吃啊?”我叨叨咕咕地说个没完,小亮子对我这样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单细胞动物也是无可奈何。
“吃呀,在家是做不出来这个味儿的!老板,再拿一瓶汽水来。你别总喝那个破玩意,多吃菜,你学习压力大,得多补补!”
我咋咋呼呼,整个饭店里的客人都投来鄙夷的目光,服务员和老板更是惊啊,脸上那表情好像头今天来的根本不是我,是一个和我长的一模一样的精神病患者。
“你现在学习累不累?刘叔刘婶身体还好吧?上次我看见刘叔好像瘦了不少,别总让他喝那么多酒……”
“你怎么不吃啊,总盯着我看什么啊!我脸还能比肘子好看?”
“哥”小亮子突然这么叫了一声。我心头瞬间被暖意包围,激动的险些落泪。他已经很久没有用这样的口吻叫我“哥”了,上次我挨打时他的那一句撕心裂肺的号叫至今犹在耳畔萦绕,那是我的左耳装进去的最后声音……
“我,我有话想对你说。”小亮子低低的声音对我说。
“说,有啥话就说,跟哥甭客气。”
“我,那什么……”小亮子吭哧半天也没说出来,急的我扎耳挠腮,跟着他使劲。
“什么这个那个的,你有啥话就直说,是不是没钱花了?那是同学欺负你啦?没事,跟哥说,哥找人去替你出气!”
“没有,老师同学对我都挺好。我,我是想和你说,你以后少和那帮人来往。”
“什么?”我没太理解小亮子的话“哪帮人?”
“就是,就是,今天你路上和你打招呼的那帮人。”
听了他的话我心里有些不悦,“操,那帮人咋了?都是哥们儿,出来混不能没有这帮人啊!”
“我,我就是想说,你,你别在‘混’了。”他抿了抿嘴唇,说:“你,你要是没钱花,找我要,将来等我大学毕业,找了工作,我供你花钱,你,你别跟那些人来往了,你看你现在的样子,都,都快……”
“快啥?快成流氓了是不是?”我语气明显不屑,撇了他一眼,说:“我花的钱是靠我自己的手赚来的,是靠我拿脑袋拼出来的,我花着乐意,花着舒服。就你那点儿生活费还不够我一个月的烟钱呢!你知道连我爸现在都抽啥烟不?万宝路!不是进口的他都不抽!你供我花钱?你供得起吗?”
面对我的挖苦与讽刺,小亮子的脸上像是积了一汪水似的,我不想破坏今天的好心情,所以有些话并没说出口,随后改口说:“别说这个了,吃菜,呆会你把这些菜拿回去给刘叔刘婶,算是我孝敬他们的。”
虽然小亮子没有再说什么,可我吃饭的好心情已经被破坏掉了,接下来的饭吃的也是索然无味。我自顾自的喝闷酒,半天小亮子又说:“哥,我给你买个帽子带吧,大冷的天你光着脑袋多冷啊。”
我下意识的用手抚摸了头上弯弯曲曲的伤疤,这每一道疤痕都和面前这个男孩有关,曾经我为他出生入死,如今我与他渐行渐远,这一切能够怪谁呢!再也不是那个吃苹果都要你一口我一口的年纪了,有很多事一旦错过就不会再有回头的机会。
错过一时,就错过了一辈子。
我很少会感慨人生,毕竟17岁的我,也不是个应该感慨人生的年纪。
“对了,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咱俩吃苹果的事,有一回我妈给了咱俩两个苹果……”
有一回我妈给了我们两个苹果,一个小一点,但很红,一个大一点但有些青,我让小亮子先选,他把苹果放在手上左看看右看看,拿起大的,放下,又拿起小的,又放下,然后他把两个苹果都拿在手上,想了好长时间,最后他突然笑了,把一个苹果放进嘴里啃了一口,然后送到我鼻子底下,我学着他的样子也啃了一口,他又把另外一个啃了一口,又送到我嘴边……就这样,你一口,我一口,我们俩好像比赛一样,越吃越快,塞的小脸蛋鼓鼓囊囊谁也咽不下去,也说什么都舍不得吐出来……
少年啊好年,你是否记得曾经的诺言。
当繁花落尽,你会不会和我一样感慨岁月的变迁?
少年啊少年,你能否了解我心底的亏欠。
时光荏苒,带走了似锦的年华,留下我孤单的怀念。
星空万里,明月高悬,何时梦中再续前缘?
多少缠绵,都在转瞬之间,沧海化桑田!
DX…
(廿十)
从小到大,我从来也不怕被人看不起,或者说我早就习惯了被人看不起。可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可以看不起我,唯独一个人不行,那就是小亮子!我为他打人,为他挨打,为他偷东西,为他我费尽了心思。就算全世界人都说我是个坏人,他就算不替我说话,至少也不该落井下石!
躺在自己的床上我气呼呼的埋怨小亮子。可毕竟我这个人多少都有点缺心眼,发生过的事很少放在心上,尤其是对小亮子,甭管什么说,他毕竟还是叫了我一声哥,这说明在他心里我还是有一定地位的,他还说将来长大赚钱供着我花,哈哈,就算是个热屁,也够我暖和这一个冬天的了!
我并没有按照小亮子说的不和“那帮人”来往,但我却买了帽子带,等到春暖花开的季节,我留起了头发,把那些蚯蚓一样的疤痕全部遮盖起来,对着镜子左顾右盼,除了比以前黑了一些,我还是个少年的模样!
现在我已经不在批发市场干了,关于离开那里的原因非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说得清的,后文自有交代。总之现在我做起了水产生意。我和几个哥们儿半夜去水库下网捞鱼,早晨赶早市把鱼低价卖给小商贩,由于是无本的买卖,要是赶上水库开闸,或者鱼米丰肥的季节,我们三个人一天就可以分到一二百块。
在那个经济还不富裕的年代,我一个人的收入比父母两个人收入的总和还要多一倍。父亲不再骂我没出息,当初的四大名酒“茅五剑狼”我是换着样的给我爸喝,万宝路,三五,更是左一条又一条的给他买,老妈没有别的爱好,就是爱买些衣服,我就带她去逛市场,碰上好看的衣服,什么大红大紫的颜色,也不问价,直接就掏钱,把个四十来岁的女人打扮的花枝招展,乐得她常常合不拢嘴。
有了钱,自然就有了朋友,女人也是少不了的。一般的人我看不上,第一要漂亮,第二要懂事,别整天在我耳边嘟囔这个嘟囔那个的,听着就烦!正所谓有钱的王八都大三辈。我手上赚着蜜糖,还怕引不来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