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磊都没来及反应。他愣了一下,飞快地看了一眼杨大天。
“消息够快的呀。”
杨磊咬了一口包子,不置可否。
杨大天并没有追问,夹了一筷子小菜,却没有放进嘴里。
“最近安生点儿。非常时期。”
杨磊停了一下。
“咋了?”杨磊看着他,压低了声音。
“……又严打?”
杨大天没回答,喝了一口粥,才看杨磊,用筷子点了点他,表情是少有的严肃。
“警告你,别这时候犯事,撞了枪口,谁也保不了。”
杨大天看了一眼卫生间。
“包括你这些小朋友。记住了。”
省城这一场恶仗,惊动了两个江湖。
自打乔新在省城称王称霸,就从来没有被干得这么惨过,也从来没人敢、也没人能这么动过他。乔新的人是丢大了,面子更是丢大了。
这场恶仗震动了省城。在后来的很多年中,都被当作一次典型性械斗教科书被不断拿来宣讲。在当时,两个城市的黑社会都知道,罗九和乔新,这架势是要死磕了,不管是为了钱,还是为了面子,为了以后能继续在道上混下去,这是当大哥的尊严。
是乔新先招惹的罗九,也做好被反击的准备,但乔新没想到这一仗败得太惨太丢人,几十个兄弟重伤躺在医院,硫炮整个差点被人废了,还是在省城他们自己的地盘上,被别的帮派看笑话,脸丢到了太平洋,乔新暴怒。
那夜过后不久,乔新的人又来寻仇,双方互有较量,虽然没有大规模交锋,但也都伤了不少兄弟。终于乔新向罗九下了战书,摆场,甩点子。
斗殴永远是黑社会解决纠纷最原始的开始,也是最原始的结束。
这场甩点子是什么规模,彼此心知肚明。十几年前,江海和省城两大黑社会之间曾经有一场著名的“铁道之战”,在这两个城市间有一段铁道,两城挨得近,火车20分钟就到,当时的两个城市的江湖大哥因为争夺同段铁路生意起了纠纷,于是双方约人在铁道中间旁边甩点儿大战,那一战至今留下了各种传说版本,到底那场恶战有多少人参与,死伤多少,都成了传说中的数字。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血流成河,日月无光。
自铁道之战后,江海和省城之间再无爆发大规模的械斗,直到十几年后的罗九和乔新。
双方都知道,这场甩点之后,也许会有一些人,再也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甩点儿前夜,罗九把手下的几个核心兄弟,都叫到了家中。
“现在风声紧,打得严。出了事,重判。”
罗九挨个看过了几个年轻人的脸,才说话。意思,所有人都听明白了。
“你们几个都跟了我这么多年,出生入死,没含糊。明天谁不能去,言语一声。我决不看轻他。尽管言语。”
罗九自己已经铁了心。但他要给这些心腹留条路。
没人有反应。
“喝酒!”罗九有些激动。
“九哥,我有句话。”
房宇忽然说。
“你说!”
“杨磊就甭去了。”
“房宇!”
杨磊是跟着房宇来的,在这件事上从头到尾杨磊是怎么拼命的,每个人都看在眼里,没人拿他当外人。杨磊没想到这节骨眼上房宇忽然冒了这么一句话。
“你啥意思啊??”
杨磊火了。他知道房宇是啥意思,可他是混道儿的!房宇想护着他,难道他就能眼看着房宇去拼命,自己躲家里猫着?
“没错,杨磊,你别去了!别让你大哥难做!九哥谢你!”
“九哥!!”
“就这么定了!”
从罗九那出来,杨磊就跟房宇翻脸了。
“你甭他妈废话了,明天我去定了!”
不管房宇说什么,杨磊就这一句话!
后来房宇也没再说,一反常态地沉默。
在那之前,杨磊就接到了杨大天的电话。最近罗九和乔新的连环械斗已经引起了两地警方的注意,虽然目前还没有出人命,但再这样火并下去出大事是迟早的事。警方也时刻留意这些黑社会团伙的动向,知道罗九和乔新最近将火并不断。正在严打的风头上,杨大天知道杨磊也参与其中,房宇是罗九的头号心腹,杨磊和房宇走得这么近,杨大天那天的提醒不是没来由的。杨大天打电话给杨磊的目的,就是再次严正警告他,这次不一样,万一出事,后果很严重!
“你别掺和这事儿了,哪都别去!要是再去,我就把你关起来了!”
“叔,你别吓我。”
“我不是吓你!严打,不是儿戏!”
“行了行了,叔,我有数!”
杨磊把电话挂了。
第二天早上,杨磊和房宇、老亮、花猫带着各自的人,在集合的地方会合。为防着公丨安丨,都没带家伙,家伙前夜已经集中放到一个隐蔽的地方去了,等人会合齐了,再一起去抄家伙,赶到甩点儿的地方。
一批人已经先去了,这里又聚集了几十号人,有的开着车,有的跨在摩托上,街边停着几辆面包车,面包车窗是黑的,看不见里面,但如果凑近了看,里面黑魆魆的,满满的都是表情肃杀的男人。
这些人聚集在街边,虽然给马路留出了空,却没有车、没有路人从他们旁边过去,都绕道走。
人很多,却不嘈杂,气氛冷冽,沉重。
再猛的亡命徒,也有本能的恐惧。但义气、盛气、冲动压过了这些恐惧,让他们刺激自己投入暴力。
人聚得差不多了,摩托车的引擎转动了轰鸣声,汽车也发动了,所有人都看着房宇,房宇没发话。
“大哥,时间差不多了。”
老亮提醒。
“上车。”
杨磊说,把烟头扔在地上,转身拉开了头车的车门。
就在杨磊把车门拉开的时候,一辆警车出现在街角,开了过来。
所有人都停住了,僵硬地注视着那辆警车。
警车停在了对面,下来了几个丨警丨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