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我到这儿来干吗,这么吵。”杨磊不喜欢。他今晚只想安安静静地跟房宇单独在一起。
“我给你个礼物!”房宇大声说,不大声听不见。
“这儿能有啥礼物啊?”杨磊郁闷了。他甚至想房宇该不会想给他塞个妞什么的吧?
房宇把杨磊一直带到舞池最前面最靠近舞台的桌子。
那桌上原本有客人,房宇弯腰客客气气跟别人说了什么,客人都很自觉地把位置让开了。
“你坐这儿。坐这儿别动。”
“你到哪儿去?”杨磊看着房宇往舞台的后场走。他怕房宇喝多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干吗。
“坐那儿!”
房宇回头指着,杨磊只好坐下了。
他不知道房宇到底要干什么。
喧闹的的士高音乐忽然停了,人群都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儿啊?”
“嘿音乐呢?”
有个人出现在了舞台上。
“不好意思各位朋友,打断一下,我叫房宇,今天是我哥们儿的生日,我借咱们乱世的地方,表达一下我的心情!”
房宇真是喝多了,平时他作风可没这么泼辣。
“……”杨磊看到房宇手里拎着一把吉他,就知道他想干什么了。
“真喝多了!”杨磊看到这样的房宇愁死了。要弹吉他哪儿不能弹啊,乱世这地儿是安静听吉他的地方吗?杨磊真不知道房宇也有这么疯的时候。
“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房宇带着笑,就在舞台中间的乐器架前面拖了一张椅子,坐下来了。
不知道是因为房宇是个帅哥,看着跟明星似的养眼,还是有人要献节目让大家觉得新鲜,也或者因为来乱世的很多都是混的,不少人都认识房宇,知道他是哪号人物,总之这会儿来乱世里玩儿的人居然都没什么意见,乐呵呵地看起热闹来了,还有人鼓掌起哄。
乱世方面更没有意见,还赶紧地找了一把称手的吉他给房宇。
房宇把临时借来的吉他抱在了腿上,调了一下弦,手一拨就是一串华丽的音符,从麦克风里流泻出来。
杨磊一愣。这音符似曾相识。
在这重金属敲打的乱世,一串不插电的吉他的清音,就像清泉流水,让人如沐春风。
人群都安静下来了,静静地看着台上的房宇。
房宇抱着吉他,弹起了前奏,灯光师配合气氛关闭了彩灯,黑暗中只将一束清冷的蓝光聚在房宇的身上。
房宇带着微笑,轻拨着琴弦,轻轻地唱起。
池塘边的榕树上
知了在声声地叫着夏天
操场边的秋千上
只有蝴蝶停在上面
黑板上老师的粉笔
还在拼命唧唧喳喳写个不停
等待着下课
等待着放学
等待游戏的童年……
杨磊一动都不动。他浑身都定住了,直直地望着弹唱的房宇。
房宇穿着敞着的黑色西服,衬衫只扣到了第三个扣子,胸口坠着一个吊坠,在他象牙色的胸膛上闪烁。
梦幻的灯光聚拢在他清俊的面容上,笼着他好像梦一样会消失的身影。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
太阳总下到山的那一边
没有人能够告诉我
山里面有没有住着神仙
多少的日子里总是
一个人面对着天空发呆
就这么好奇
就这么幻想
这么孤单的童年……
房宇从来没有在杨磊面前弹过《童年》。
杨磊以为他不会。
杨磊望着台上的房宇,房宇边弹唱着,边抬起目光,微笑地望着杨磊。
四目相对的瞬间,一个答案,已无需解答。
第一次杨磊听见他唱这首歌,在实验中学那个宽阔的操场上。
隔着黑夜,他坐在这一边,房宇坐在那一边。
他听见他忧郁的歌声,温柔的旋律,想象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他是不是也和他的琴声一样温柔,一样忧伤,一样打动了他的心房……
他总是在夜凉如水的操场上等待他,
却不知道他早已来到他的身旁……
水彩蜡笔和万花筒
画不出天边那一条彩虹
什么时候才能象高年级的同学
有张成熟与长大的脸
盼望着假期
盼望着明天
盼望着长大的童年……
不知什么时候音响师放起的轻柔的伴奏,伴着房宇的歌声流动在整个乱世里,也不知什么时候,人们都摇晃着身体,跟着那旋律轻轻唱起……
房宇的歌声,没有那时的忧郁和寂寥,只有高兴,轻快……
一曲弹毕,掌声如雷。
房宇站了起来。
“杨磊!生日快乐!”房宇高喊,随手拿起一旁装饰花瓶里的捧花,笑盈盈地砸向杨磊。
杨磊扬手接住,音响师机灵地放起了《生日快乐歌》,“祝你生日快乐”的旋律响彻整个舞池。
人群被气氛感染,起哄似的也跟着唱,变成了全场大合唱,这一晚上的乱世,让他们印象深刻。
房宇在生日快乐的音乐里,拿着吉他就跳下了舞台,走到了杨磊面前,也不说话,就那么笑吟吟地看着他。
“你……”杨磊就说了一个字。
“……是你。”第二句话,杨磊说。
房宇笑着拨了一溜琴弦,作为回答。
在实验中学的操场上,每一次,对面的人就是用这溜琴弦向他打招呼。
“为什么不告诉我?”杨磊紧紧盯着房宇。
“看你到什么时候才发现。”房宇仍然笑盈盈的。
“你耍我,我要罚你!”杨磊还是紧望着房宇的眼睛。他的眼里看不到其他的一切。
“行,我认罚!谁叫今天你是老大呢!”
房宇的笑容散向四面八方。
杨磊拉起他的手,把他往外面拉着就走。
乱世的人递上来一个厚厚的红包信封。
“宇哥,今天磊哥生日,我们的一点心意!”乱世的经理很有眼色。
杨磊一摸,里面几千块钱,够买几百箱啤酒的。
“今天有一个算一个,我请大家喝酒!”杨磊喊,把信封拍在吧台上。
乱世一片欢呼!欢呼声里,杨磊拉着房宇就出了门。
把房宇推进副驾驶座上,杨磊坐进驾驶座,侧头看着房宇。
房宇酒精上头,又玩闹了这么一场,还在兴奋着,侧着脸瞧着杨磊。
“开心不?”房宇问。
“开心。”杨磊说。
“下面想去哪儿?”房宇兴奋劲儿还没过去。
“我还没罚你呢。”杨磊说。
“真罚啊?你太呆,早该猜出来是我。”房宇想起杨磊的傻劲儿就好笑。
“你早知道对面是我?”杨磊问。
房宇笑着点烟。
两人第一次碰上那晚,房宇就看见是他了。进校门的时候,杨磊没看见房宇,房宇可看见了他。
当时他只是心血来潮,陪杨磊练了练,杨磊始终不知道他是谁,让房宇觉得好玩,想逗逗他。
那天在小卖部碰上了,杨磊还没反应过来那人就是他,房宇觉得这小子傻得有意思。
那一次在实验中学门口救了杨磊,也是因为房宇去操场拿落在那儿的琴谱,才会正好经过。
在小卖部里房宇空着手,他的吉他是绑在马路对面的摩托车上,黑暗里杨磊看了一眼的黑魆魆的东西,就是那把琴。
自从和房宇一起去实验中学,就再也没有等到过“对面的人”。
把这些串起来想,杨磊知道自己有多笨了。
“知道是我,没让你失望吧?”房宇逗他。
“你就是存心耍我。”杨磊脸沉下来了。
房宇开始还笑着,后来看杨磊脸色不对,房宇也不笑了。
“……真生气了?”房宇凑近杨磊。
“别不高兴啊,我真不是存心,就觉得……你有意思,想逗你。”房宇说。
杨磊也不发动车,沉默着不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