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发呆的时候,李妍忽然唤我过去,叫那个美甲师给我也做一个。我连忙摆手说不用,真是不适应这些花枝招展的东西。她说那有什么,我还不是每天要描草图,偶尔添点新意,人看着也会更有精神,而且她也没选那种很夸张的色系啊。看我还犹犹豫豫,加上那个美甲师说的确要长指甲做起来才更好看一点,她就忽然说,那就不做全套吧,只做你左手的大拇指。
为什么她挑中那个指甲呢,因为我小时候很皮,有一次下乡去玩看见我三叔在用篾刀削竹条编鱼篓子,趁大人们不注意,我自己也想削个又薄又长的竹皮子出来。嘿嘿,身手不行呗,刚划两下那刀就卡在竹条里了,偏我是个蛮人,越卡就越用劲,直接吃奶的力下去之后把自己左手大拇指给划开了。长好以后,很大的后遗症倒没留下,只是这个指甲盖从此就多了一条无论怎么再生也抹不去的纵贯线。
一般人交往,谁会还仔细去观察你的某个手指甲有没有一道稍显怪异的甲内线呢,而她发现了,也询问过我这个的典故,当时刮着我的鼻子说:“你这家伙从小就那么皮啊,看来要我以后好好管着你才行。”高中的事情,原来不只我没有忘记。她和那位美甲的小姑娘说:“喏,和我的右手大拇指做个一样的造型。”而这是什么含义呢,我不得而知,对于LES可能像是性器的手指她有种坦荡荡的不加避讳,却又愿意和我拗同一样的造型。我不想多想什么,只是心底里还是甜蜜的,以至于我后来带着那个“独一甲”回去,同事们都说我忽然搞什么创意,连师叔都笑我莫非这是夏天来了的标志,我只能摇头晃脑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一样傻笑。
再比如,有回星期六我请她吃饭,她正好那天上午加班,说弄好了直接去我住的地方找我。我忙不迭在她工作的那个区开了一间房,怕她到时候上我住的地方坐坐。果然,她吃完饭说想去我那蹭会觉,晚上再回家去。我等她睡着了,又赶忙偷偷摸摸下楼去,为的是我们吃完饭后经过下面的一间报亭,它在顺带出售一些很可爱的公仔,李妍走过去摸了几下,大概又觉得27岁的人还在张望玩偶很幼稚就拉着我走了。
我下楼,你猜得到是为什么啦,你猜不到的是我还买了一些彩色便利贴和马克笔,从她醒来能看到的枕头边开始,制造方向标志,部首写的是MYL,部尾写的是YOURL,中间是箭标头,而L的由来呢,是源自我们的首字母,这曾经是我们的密码。便利贴的终点是厕所的洗手台,我把那一系列的公仔按照小团队的顺序摆好,留了一个传达信息“JUSTFOYYOU,你还是小27”。
为了怕尴尬,还是怕被拒绝呢,我完成了那一切,就下楼了,在宾馆的一楼喝茶。直到她打电话给我之前,我在那里坐了三个半钟,我是有些担忧的,甚至不知道我到底在干嘛。我是卑劣的吗,因为她不爱我了,又想用一些小招数把她哄回;或者说我就是要这样纠缠着她,她一个人明明安详宁静了,我就不甘寂寞了呢?我生出一些后悔,但又阻止不了那种想要奉献的膨胀感,是的,那就像一种抑制不住的癫狂,你看到她笑,你看到她闹,你看到她从一开始和我出来见面还略带一点清冷,现在又像知己一样的闲戏,我都忍不住要爱的,只不道她还要什嘛,她有一点喜欢我就愿意上供所有的珍宝。与其说是爱,不如说更像一种沉迷吧,像瘾君子那样。不过,我唯一还保有的一点清醒就是我永远不会再追她,且不说她已经不爱我,终于在家庭里学会平静,我也早在以前就明白我冲不破家庭的藩篱,带不给她全心去爱的幸福。所以,我这种爱,或许是自甘堕落的,却是没有占有欲的,只是一味的想对她好,我不知道她会不会明白,会不会一下子就借由这把我推开。
我在犹豫中等待,在等待中煎熬,或许再多坐半个钟头,我会上去趁她没醒之前把所有东西毁掉。但她的电话先来了:
“刘宓,你在哪?”
“我在一楼的咖啡厅。”
...
中间有那么半分钟吧,我们在手机里没有说话。
“那我马上下来。”
“李妍。”
“嗯?”
“我只是想送你一份礼物。”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那句话,或许是带有一点祈求的哭腔,起码有些颤抖。
“...”
“我知道了。”
她下来的时候,没有责难我,也没有提起礼物的事,只是看我在喝普洱茶,就和我聊了一些茶文化,我们曾在云南品尝过这种茶砖。
送她上的士的时候,她还是笑着和我说了一句,公仔那么多,把她手提包塞太满了,别人说不定以为她是个款婆提一大袋现金呢,回去被抢就糟糕了。我只得也笑笑,谢谢她没当面推辞我,而采用这么婉转的告诫。我和自己说,再不会那么明显了,回去之后也要隔多一段时间不联系,免得她厌烦才好。
所以,是要好笑的吧,原来的刘宓变成这样了。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所谓的到了失去以后才明白要珍惜,我真的没有那样的心情,我只是像跑江湖卖艺的,兜兜转转几千遍才发现我的爱情线一直攥在李妍手里,即便她已无心去牵引,我却顺着绳头又爬回来了,我着了魔的痴迷,为她一话忧,为她一笑喜,跟她只是共一片城市呼吸,我都觉得身心舒展莫名,才可以那样安然踏实睡去,不被思念和寂寞啃噬。
她却在我打算暂避的时候,给了我一通电话,说G市过两天深夜有流星雨,好想去看。我知道她不是在邀我,这通电话更像是一种对朋友的抱怨,抱怨G市的光污染,抱怨流星雨为什么要到半夜三点半才出现而且第二天还要上班,抱怨在G市买车容易养车难,所以她看不成流星了,但还是想去看。
我再年轻一点,我会说我飞过来陪你,我去租车或者借车,陪你开去增城、从化、番禺,任何一个看的到流星雨的周边区域都可以。可我大了点,我区分的开来她或许是试探我会把她的话当成朋友的抱怨,还是情人状态的撒娇;即便区分不清楚,我不敢去冒险了,怕她看出我的爱,然后就此跑掉。曾经是有人说过吧,真正相爱过的人,分手以后是不可能做朋友的。我以前认同,后来觉得是假话,深爱过若干年后你能把他(她)当路人,你一定是不够爱他(她),真正能做到完全的淡忘的人是要说:“妈傻逼一样当年爱的死去活来的,就那样啊!”,而不是说:“越爱越算了。”。真正深爱的那个人,无论对外人多暴躁,你对他(她)会是温婉的,不舍得割去的,是要为他(她)保留一个位置的,只不过我们的生活在流淌中前进,人家还回不回来坐那个位置尚且难定,你也难保,你的生活中不会再出现坐进更贴近你心前排的观众,就算你以前信誓旦旦说再不会有的,可他(她)真的出现了,没人会和你打招呼的,“啊!我要往你心里塞人了啊!”所以,她不是跟我耍流氓,只要是好的就全盘接受,而是为我留了个位置在,而我也反过来,想让她这样以为,我还会接近、亲昵,却不是要再在一起。
可我还是想了办法。
我在某个周末,找小小向她的学生借了辆自行车,带她去大学城的外环线。在华师经过华工再延伸到广工那段,有一个大而长的陡峭斜坡,我载她骑上那里,然后在那个最顶端和她说
“我等下会从这里滑落下去,你用手把眼睛盖上,再一放一开的把手挪移,抬头看星空的时候,就像看见流星了。”
她说:“这好像假装哦!”
“没有关系,真正的流星雨说不定还没有这个美呢。”
有没有真正看过流星雨呢,我第一次看见的时候,是和我妈一起,我妈说她们小时候管流星雨叫“星子拉屎。”打破了我去时一路的憧憬,真正看到了,并不是说被主观因素影响,是我真的觉得流星雨像很多粉笔头在你头上做抛物线运动而已。我和我妈估计是最合拍的现实残酷二人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