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G市,我没像去年夏天来陪我妹领毕业证时那样鬼鬼祟祟。这个走背运的家伙,回家之后终于谈了一场恋爱,是我姑妈一个关系户家的男孩。通过父母认识,才发现同是一间学校,只是不同学院,刚有个起点,却又被我姑妈棒打鸳鸯,连这条线的生意不做了也不同意,因为那个男生去澳洲念书是家里买去的,不像我妹是保送早稻田,觉得能力不匹配。我妹走时,一脸讪笑,再没有当初对故乡的深深不舍。我极力劝阻我姑妈,想她怎么完全把杨怡那茬给忘了,人家那么艰辛才从头来过她容易吗,可还没等我给我姑妈洗脑成功,那个男生先打跨国电话来放弃了,真让我无语了。而我现在要抓紧见到李妍,巴不得铺天盖地、昭告天下,我已经来了。
她却没有来!
我左顾右盼,在我同学的任聘仪式上极尽焦躁不安之能事,没来的人,终究没来。看来不到正式婚宴那天,我是不可能见到她了。
第二天,同学带我去她任教的学院,安排我在一间咖啡馆的阳伞前坐下,我已经是头脑放空,完全不管她在说什么。
终于,在我又严重晃神之际,我同学狠拍我一肩膀:“来了,来了,您快别失魂落魄了。”那一拍之重真是应了现在流行的一句话,我把你拍墙上去,让你抠都抠不下来。
“噗。”我口里的可可都喷地上了。
我一个摇晃刚起,就那么颜面尽失的看见了李妍,还他妈的让不让我活啦?!
不记得她那天穿的衣服款式了,总之是一套合身的黑色职业套裙,衬托出她利落的气质,又不失这个年龄段女人该有的轻熟妩媚,G城的春阳印在她蜜糖色的脸上些微泛起一似亮泽,我看呆了。(应该没留口水吧,当时)
“我去学校拿点东西,你们先聊。”还是我同学先开口。
“哦,哦。”我慌里慌张的答话,恨我一身的运动装拖一个背包,真是不公平,我昨天以为她会来还打扮的玉树临风的,今天没准备倒出现了,就我一个人还穿的像个孩子一样,一点成长都没有。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像那副名画一样在心里《呐喊》。
“你不冷哦?”她揉了揉我的头,慈祥的像个大姐姐。
“不冷,不冷。”我已经只会用叠字句了,脸上烧的厉害。(现在在电脑前敲这一段,都还有气血上涌的感觉,靠,真是奇了怪了,姐有那么不淡定吗)
她被我的窘迫逗笑,在我旁边慢慢坐下慢慢和我聊天,那种怡然自得,我不知该如何形容,但我忽然明白,她是真的做到放下了,比原来回复那个电话时的冰冷更是彻底。我收敛心神,也学她那样,放松自己,随心对答。
可我也没错啊,我们都共同保有的那些不变,让我们三年不见还是对生活对工作的见解如同复刻般默契。她说了一个关于山东方言的笑话给我听,我哈哈大笑,崇拜她那种模仿起来的惟妙惟肖,好久没这样开怀过了吧!
同学回来时,她从手提袋里拿了一个墨绿的盒子出来,打开,里面是一块浪琴的手表。同学爱不释手。
“喏,这是给你当人民教师的礼物。”
“唉,刘宓,你有没有准备啊?”我这同学不愧是工科专业的,立马不怀好意的又回头找我算计。
“你不是说叫我提着银行卡过来就好了吗?”
“没劲,财迷。”李妍陪她一起朝我吐舌头。
“别以为你当了灵魂工程师,洒家就不敢打你。”
“嘿嘿...”我伸手过去,三个人又笑成一团。
那次见面后,我们单独出去坐过,我也扔了一个墨绿盒子给她,没有悬念,同样是一块浪琴手表,和她那个款式稍有不同,是不是一个系列就不得而知了。
“你又想送表的?”
“她那种对守时有执念,又不喜欢夸张首饰的人,手表很适合她啊!”
“现在借花献佛咩?”
“一物何必二送,横不能她一手一块表吧。我们送礼都是挑自己觉得最好的东西给别人,你会挑那块,必定是你自己也很喜欢的,我这块就转送你当个替代吧!千金难买心头好嘛。”
“呵呵”,她一边摇头,一边轻笑:“谢谢。”
如果是多年前,她这百媚恣生的笑容里必定要夹杂着对我的宠溺,而现今更多的是一种云淡风轻了。我觉得没有关系,她能自治其实好过我干巴巴的道歉,拥有独立的幸福,我再挑起流产那个由头已经没有必要了。
只是真还想为她多做一点什么啊,却只能送一块手表了,真少,真少...
婚宴那天闹洞房,我们都喝了一点酒,我同学呢,是书女一枚,大概从未涉足酒场,早就已经一张红富士脸在那里乱唱什么“小鸟飞啊飞。”。众人也就心慈手软没有折磨她了,但非逼新郎官为大家表演一个。新郎哥哥憋半天,后来总算是拿定主意要跳一个迈克杰克逊的《BeatIt》,说他以前在舞蹈社还是练过的,我和李妍并排坐在她家的沙发上,也是跟着看热闹,倒没怎么起哄。
不过这哥们大走滑稽路线啊,这舞跳的像扭秧歌不说,到了一个蹬腿的动作的时候,直接把皮鞋给甩飞出去了。
“我要笑疯了。”我完全无意识,人就笑趴到李妍肩上去了,闻到她发丝间的那股洋紫荆花香时,我的心神一荡,酒醒了大半,只觉胸中的浊气已飘散不见了。
不过,这也就是刹那间的事,我贪心的吸了两口后。马上又把头退回去,刚碰上是无意,长待那就是想搞奸情了。
她倒不介意,忽然回过头来,对望住我的眼睛,眼角满是笑意,居然把额头就抵在我额头上也直道:“笑死我了,哈哈哈。”好久没见过她这样的笑容啊!
我比她高那么5CM,她能抵到我额头,是因为她不经然的拉了我一下,而就是那么简简单单的一下,却像一计撞钟敲打在我心头上一样,我又怦然的心动个不停了。而她转过头,再去看表演时,我斜睨着她的侧脸,还是那么消瘦,有着稍显硬朗的轮廓。我这人,其实很庸俗的。菜我最喜欢吃鸡,饭我最喜欢吃东北大米,最喜欢的女生外貌也是传统的江南型,要白、要瘦、要柔美,其实崔婷更适合我的审美标准。但是这种喜欢,源于一种欣赏,却不会升起欲念,可这个在我标准之外的人,却总有那么一瞬,完全摄去了我的心魂,让我明白,即使我从未与她相恋,即使以前喜欢的根本就是男人,我也会为她在某一刻完全停顿,忘了呼吸。
别和我说,一个人吃了六个烧饼,到吃第七个烧饼他饱了,然后他就说,早知道我前面的六个烧饼都不吃了,专心吃第七个就好了。是要告诉我,没有之前的累积,怎么达到一个质变吗?没有我和李妍的曾经,我不会那么轻易就又沦陷吗?但是我要明确的告诉你们,那一刻的心动,就像是春风忽然小小的吹进了心房里,你为了她忍不住就颤抖,一眼就是一命,一眼道尽一生,真的无关从前。如果这不是爱的话,起码我没再遇见过这样的别人,也就没有必然要在一起的觉悟,在一起了也不是因爱之名。
哎,就是爱你啊,李妍!
真的还能为你做什么?
...
偏这时红苹果复苏了,冲到我们面前一人“卟叽”了一口,居然跟我们大念:“啊,我今天结婚啦,我今天结婚啦。”我和李妍对望一笑,又是那种默契,一人抱着她,一人摸她的头,说:“是呢,是呢!恭喜,恭喜。”
“好高兴哦!”
“嗯。”我们俩异口同声。
“也好高兴你们俩都能来。”
眼前这个小家伙啊,我们给她取的外号就叫小小,原来是李妍的小跟班,因为我和李妍后来越来越亲密了,她还少年老成的和李妍谈过话,说把李妍交给我也放心了,反正李妍和我在一起也更开心,她可以安心去学习了。李妍转告我的时候,我快笑抽了。不过,我们都决定要更照顾这个小妹妹,因为她交朋友真的很认真呢!今天她结婚了,给她这么一说,我估计李妍和我心里一样生出了一股把妹嫁掉的惆怅了。
我拍拍她的头:“以后要更加油哦。”
“嗯!”她连连点头,逗的我们又是一阵大笑。
到我要走的那天,小小还有她老公,李妍都来送我。我快进安检时,他们逐个轻搂我,轮到李妍,她在耳边说:“很高兴能这样偶尔见到你。”
为她这句话,我又...
在南航狭窄的机舱闭上眼时,我的心里却一片敞亮,或许只是瞬间我就下了那个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