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要国庆了,每到节日都挺愁的,本来很喜欢旅游,但自从出柜以后,每次出去都觉得好像是故意避开爸妈。但不出去吧,又不能带诗妍回家,如果我一个人回去,就担心诗妍孤寂无聊……。
这次国庆本来也打算外出的,但最后诗妍决定回老家看看。我说也是,毕竟父母只有她一个孩子,又在外地工作,孝敬的机会本来就不多。所以我也打算国庆回家,哪儿都不去,就陪陪父母。这些年的假期,很少完完整整呆在家里,想想父母也挺可怜的。
诗妍这次要回去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上周她妈妈打电话,说想来X城看她,把我俩吓得半死。本来诗妍从X城辞职到我这边,她爸妈是不知道的,诗妍打算过段时间再说。结果她妈妈那天突然说想请公休过来照顾诗妍几天,顺便在这边过国庆,也到X城周边旅游一下。
还好诗妍沉着冷静,成功把话圆了回去,说她不想在X城过国庆,想回老家看看,她妈妈也就答应了,不再坚持过来。所以诗妍必须得回去,我们的出行计划也因此泡汤。
其实很多时候,我们这些人要面临一个最大的困难就是撒谎。只要撒了第一个谎,后面就要用无数个谎来圆这个谎,到后来撒谎成为家常便饭,却心有不甘,随时都有露馅的可能。
我和诗妍本来都是很讨厌撒谎的人,特别是对着自己的亲人,那种阳奉阴违的感觉很不好,表情都不自然。这也是我俩坚持要出柜的重要原因之一,因为我们不想一辈子撒谎,不想一辈子当演员,我们没那么好的演技,总有一天会演砸。所以,我们宁愿正面激烈对抗,也不愿背后谎话连篇。
紧张兮兮的几天终于过去了,我和诗妍也聊了很多,她打算这次回去向她爸妈透点风,先说工作调动的事,然后根据她爸妈的反应再考虑要不要说我俩的事。如果她妈问起我,她当然不可能直接说我俩同丨居丨,那样的话估计她就回不来了,她只能迂回的说许久未见,不甚了解之类……。其实她爸妈当初就怀疑诗妍回国后和我相隔那么近,是不是想死灰复燃,也问过她,但她没承认,加上她交过男友,她爸妈也就没继续追问。
但是我很怕这次她回去,她妈妈抓住她的个人问题不放,会说很多循循善诱的话。诗妍倒是挺坦然,说这是必然,哪个当妈的在女儿二十七八了还没结婚的话,都会千方百计各种催促。她说她做好了被唠叨的心理准备,甚至做好了万一狗急跳墙就出柜的准备。我一听,立马拉住她说,别冲动啊姐,这种事儿还是酝酿一下比较好,别像我这样突然出柜,搞得家里天翻地覆,而且我爸这边儿还没收拾好呢,咱千万不能东西两线同时作战,那样会累死。她点点头说放心,只是说说而已,当然不会贸然出柜,要是被软禁就惨了。
哎,总之现在有种黎明前夕的黑暗的感觉,就像我出柜之前那样,心里知道不远的将来一定会发生什么事,但不知道究竟会发生在何时,脑袋上仿佛随时顶了颗炸雷,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
但是不管怎样,我也要做好心理准备,就算有炸雷,我也要和诗妍一块儿顶,大不了一起炸得粉身碎骨,也绝不会丢下她一个人。我要陪着她面对一切风波,就像她一直陪着我一样。
不好意思各位,节后一直很忙,没来得及汇报。
诗妍国庆回家,她父母安排她相亲,还劝她回去工作,结果她一气之下差点出柜,话都到嘴边了还是咽了下去,跑出去给我打电话,哭得稀里哗啦语无伦次,我第一次听她哭成这样。
在我心中,诗妍是那种绝不会歇斯底里崩溃的女人,她一贯坚强的作风让我曾经觉得即使天塌下来她也能岿然不动。所以那天晚上把我吓坏了,我真的萌发了立刻买张机票飞过去的冲动。
在家不愉快,诗妍改签了机票,提前到5号就回来了。我去机场接她,一眼看到她憔悴的面孔,连眼袋都有了。我很心疼,不知道这几天她在家里承受着怎样的煎熬。
后来我问她为何不干脆出柜,既然话都逼到嘴边儿了,还不如一了百了。她想了想,只说了一句话:我不知道,当时觉得很恐慌,跟我妈吵架的声音大得脑子都快缺氧。
我也没再多说,凑过去抱着她,那一刻我忽然反应过来,其实诗妍也只是一个和我同龄的女孩儿,有着同样的脆弱和无助,她面临出柜的恐惧不会比我出柜时小,是我以前把她想得太勇猛无敌了,出柜对谁而言都不是件容易的事。
后来她跟我说了很多,说她爸妈让她相亲就像预谋了很久一样,对方条件非常好,家境也好,是那种即使诗妍一辈子不工作也会衣食无忧的。她死活不去见,结果她妈居然把对方邀请到了家里,搞得诗妍又尴尬又生气。
我在想是不是所有女儿到了这个年龄还未嫁人的父母都如此焦虑?他们好像有一种比我们更深重的恐慌,好像自家孩子就像仓库里的存货,再不卖掉就会烂掉一样。
还有,诗妍的爸爸年纪比较大,快退休了,总唠叨退休后想快点抱孙子,如果诗妍不回去找工作、结婚,他就永远抱不了孙子。难道我们做女儿的必须有义务生个孩子来填补他们晚年的空虚吗?
今晚他爸又给她打了电话,还是催她回去工作的事,诗妍语气冷冰冰的,敷衍了两句就把电话重重甩在床上。我完全能够体会她的心情,那种被胁迫和紧逼的感觉,会让人变得焦躁甚至冷漠,我从她回来的第一天就明显感到她身上的这种情绪。晚上吃饭时,她漫不经心刨了几口就扔了碗筷,第一次没有等我吃完就下桌,跑沙发上发呆。
庆幸的是,我目前状态还好,情绪稳定,还有种说不出来的勇气。国庆回去也没和家里发生冲突,虽然我爸依旧不怎么正眼看我,他的情绪好像进入了一种凝固状态,看不出任何悲喜,但他把我买回去的大闸蟹吃得干干净净,我姑且把这种状态叫作暴风雨后的逐步宁静吧。我想时间应该能改变一些东西,包括他对我的恨和不理解。
我妈对我很好,背着我爸偷偷把好吃的菜装进盒子,让我带回去和诗妍吃。她说现在什么都不去想了,只要我快乐就行,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我非常非常感谢我妈。
所以现在,我觉得自己成了诗妍的依靠,就像她曾经是我的依靠一样。我希望在她慢慢出柜的这条艰辛道路上一刻不离的陪伴她,要死要活都一起。因为那样无可名状的恐惧我深深体会过,我相信我有经验和能力陪着她一起度过。
在这里我想对诗妍说,亲爱的,我爱你,很爱很爱。这是我第一次在天涯当着大家的面说这样直白而肉麻的话,不为别的,只是想告诉你,虽然你目前感到沮丧,但我充满了陪你战斗到底的勇气和决心,这些是你曾经给我的,而现在,我也要把它们带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