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她皱着眉头的样子，我有点不好意思，只好吞吞吐吐的说出了心底的实话：“哎，其实我、我是太想回来见你，所以有点坐不住……”

诗妍听了先是一愣，然后哭笑不得的说：“咱俩不是天天一块儿上课嘛？”

“那是一大群人在一起，你看咱俩都多久没单独约会了啊？”我嘟着嘴，表达心中的不满。

“哎，小傻瓜……”诗妍走过来，拉着我的手，温柔的说：“笑然，咱俩这段时间确实都挺忙的，的确相处的时间不多。但是我觉得哈，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共同进步，而不是退步，否则还不如不在一起。‘爱情是我们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但不是全部’，这句话可是以前你告诉我的。如果因为恋爱，学习都不管不顾了，那也太说不过去了。再说了，我们约会也不在这一时半会儿，以后来日方长嘛！”

我一听这话，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长什么长，不到两年就要毕业了！”。

此话一出，诗妍的表情瞬间凝固，眼神渐渐变得深邃起来，她缓缓的、一字一句的问我：“笑然，你……从来没想过我们毕业以后吗？”

我一听，顿时语塞。诗妍这句话，瞬间击中我内心深处最不愿碰触的一个念头——两年以后，我和诗妍将要何去何从？这个问题我不是没想过，可是每次想起的时候都被我自动跳过，因为一想起这个问题我就头疼，外加莫名其妙的焦躁，就像上次看到照片的时候，也是那样的感觉。

说实话，自从和诗妍相知相恋，我真的过得很幸福，诗妍的爱，让我的生命变得鲜活，让我的情感变得丰富。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我觉得浑身每一个细胞都是充实的，觉得眼前的一草一木都是美好的。我根本不敢去想如果有朝一日她离开我，我会变成怎样的行尸走肉？但与此同时，我也无法想象自己能够许给她一个怎样的未来？我们两人的未来，如果因为亲情的羁绊和世俗的眼光，而注定无法携手行走在阳光之下，我怕那种与世人分隔阵营的孤独，以及时刻需要保持的隐忍，最终会慢慢蚕食这份艰难的爱情。

况且说到底，我实在不是一个擅于隐藏或者隐忍的人，两年以来偷偷摸摸一般的恋爱，时时刻刻提防别人的眼神，除诗妍以外无人倾诉的痛苦，已经让我开始感到焦躁和疲惫，彷佛在心里种下一朵花，花朵虽然漂亮，底下的根却扎在肉里，牵扯一下，便是钻心的疼痛。

或许，我骨子里真的是一个悲观主义者。

我就这样呆呆的站着，沉浸在不可名状的悲哀之中，一言不发。诗妍见状，没有再问下去，也没有逼着我回答。她走过来，默默的牵着我的手，一步一步慢慢向寝室走去。我偷偷的看了她一眼，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出一丝喜怒哀乐，可是我知道，她心里一定失望透顶，因为我没能给她一个明确而笃定的答案，哪怕是假装哄哄她的一句话，我都没有勇气说出口。

亲爱的，真的很对不起，非常非常对不起，虽然你说过不喜欢我说这三个字，但除此以外，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才能表达内心的愧疚，我只能卑微的请求你，请求你原谅我的懦弱，原谅我的胆怯。我能给你的，只是今天的快乐，可是明天的幸福，我能给你吗？

手仍然被诗妍紧紧的握着，然而我的心里，却似乎没有了温度。

60、

回到寝室，我的心情糟透了，我不知道怎样形容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走在一条看不见尽头的山野小路上，进退维谷，左右为难，有点不知所措，有点茫然恐惧。在过去的日子里，我快乐得如同小飞侠一般，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变得敏感、脆弱、忧伤，对未来充满焦虑。我是个不懂得掩饰内心的人，尤其是心情不好的时候，会很明显的表现在脸上。

那天寝室里只有大娘在，小美和小雅还没有回来。我一声不吭的开门、关门，没有和大娘打招呼，而是径直走到阳台上，用冷水洗了个脸，想要洗去心里的烦闷。当我转过身来的时候，发现大娘不知何时站在了我的身后，她倚靠在落地窗边，双手相抱，意味深长的看着我，也不说话。

我捋了捋湿嗒嗒的留海，冲她摆摆手，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没事儿、没事儿……”

“哎……”大娘叹了一口气，伸手过来拉我，“没事儿才怪，瞧你那副德行，跟世界末日似的。”

说完，她不由分说的把我拉进屋子，让我坐在她的桌前，眼睛直直的盯着我，看得我浑身不自在。我隐约感觉到她想和我进行一番恳谈，至于谈话的内容，我有种不祥的预感。一时间，我心里忐忑不安，只好低着头，一声不吭。好半天，终于听到大娘说话了：

“笑然，有些话我很早就想跟你说了，只是一直没找着机会，我希望今天能跟你好好谈一谈。”

“嗯？什么？”我按捺住内心的紧张，平静的回答。

于是，大娘也拉了一张凳子坐下，摆出一副准备和我促膝长谈的架势：“其实，有些事是你个人的私事，外人无权过问，但身为你的室友和朋友，我希望能和你开诚布公。”大娘依然盯着我，目光炯炯。

“你是指……？”

“好吧，那我就开门见山的说吧，你和诗妍……究竟怎么回事？”

果然……我心里咯噔一下，然后深深的叹了口气，但我依然没有说话。我曾经无数次预想过向大娘她们出柜的场景，但我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

大娘见我沉默不语，继续问：“你们……是在恋爱，对吗？”

既然话都问到这份上了，我觉得自己再也没有隐瞒下去的必要，于是轻轻的点了点头。奇怪的是，那一瞬间，原本忐忑不安的心竟然变得超乎寻常的平静，像是一口气憋了好久，终于得到一种释放，浑身反而轻松下来，甚至有种想哭的冲动。

大娘看见我点头承认了，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惊讶，她蹲下身，温柔的望着我，说：

“忍得很辛苦，对吧？”

望着她柔和的眼神，我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酸楚，“唰”的一下抱住她，嚎啕大哭起来，哭得惊心动魄，地动山摇，一边哭一边无无论次的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想瞒着你们，可是、可是我不敢说……怕被你们笑话……”

“好了、好了，想哭就尽情哭吧，没关系的。”大娘搂着我，轻轻拍打着我的背。

我一口气哭了足足十分钟，眼泪鼻涕蹭了大娘一身，等我哭累了，她赶紧递过来一盒纸巾，又好笑又好气的说道：

“傻瓜，咱既然一个寝室，那就是一家人，有什么不能跟我们说的？你瞧你，非得把自个儿憋屈成这样！”

我接过纸巾，不好意思的说：

“我其实想过告诉你的，可是我没把握你能够接受……”

“切！”大娘白了我一眼，说：“你姐姐我打小什么都没学会，就学会解放思想了，这种事儿有什么不好接受的，拜托，这都什么年代了！”

我一听这话，也破涕为笑了，一直压在心里的那块大石头仿佛砰然落地。曾经，我是多么害怕别人洞察我心底的秘密，害怕被人用异样的眼神打量，害怕被人归为异类，害怕朋友们知道后厌恶的远离。然而现在，善良的室友轻轻松松一句话，就让我体会到被人理解并且接纳，是一件多么轻松快乐的事情。

我擦干眼泪，好奇的问大娘：“你是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