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军绷紧青筋，直着脖子，声音从喉咙里一字一句：

“周海锋，我做得够明显了吧，够淋漓尽致了吧？……你他妈不早心里门清了吗！”

他这阵子是怎么掏心掏肺的，怎么对周海锋的，周海锋会不知道为什么？？——去他妈的不知道！

“……就在刚才，为了你，老子跟最好的兄弟翻了脸——那是我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你说关不关我的事？”

单军心口一阵发涨酸痛，他从来没有这种感觉，愤怒，失望，被背弃的怒火和一种难以形容的委屈，直冲他的胸口。

他想起他在雨里满城乱转地找着他，他冲进大雨里去看那辆事故的军车，任雨水把自己淋得湿透，他冲进北极海狼里踢开那些包间的门，就像一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就在刚才，他和自己最好的兄弟翻了脸，他从来没有红过脸的兄弟，多少年互相扶持着一起长大的最铁最亲的人。为了他，他失去了他的弟兄。而他说关你什么事？你凭什么？！

单军上前一把揪起了周海锋的衣领。

“……而你在这儿跟人鬼混！……你吊我是吧，耍我玩儿爽吗？”

周海锋好像无心去听这些，他人在这儿，却像在另一个地方，他紧紧拧着眉，目光从眼底下看向单军，然后抓住单军揪着他衣领的手，扯了下来。

“你闹够了。”

周海锋说，声音粗噶，低哑。

“你他妈不敢认是吗？……你有胆儿在外头看那些照片，没胆儿承认你根本从一开始就喜欢老子这张脸，你他妈敢说不是吗？你跟我处处不对付，处处要引我注意，为什么？你妈B还装？”

单军毫不停留地说着，停都停不下来，他脑袋被冲刷的浪潮冲得脑门发涨。

“敢认就说话！”

单军的嗓门猛然激怒了周海锋。周海锋忽然抬起头来。

“没错！我是喜欢这脸，可是这张脸，却长在一个让我厌恶的人身上！你想听实话，我可以实话告诉你，我反感你的行为，你的幼稚，你的公子哥儿做派和自以为是！我只想老老实实当好我的兵，不想和你有一丝牵扯，听明白了吗？！让开！”

单军脑子里被扇了一巴掌似的，嗡嗡作响。他愣了半晌，从脚底板往上冒着什么，一阵冰凉，又一阵火烫。那不仅仅是怒火，他已经不知道那是什么。

他以为他喜欢他，到头来所有的一切都是个笑话，他就像个活蹦乱跳的猴子，天天小丑似地蹦跶，还自以为演得精彩。周海锋终于说出了他的心里话，这就是他心里的实话！他厌恶他，反感他，他说喜欢他的脸却瞧不上他的里子！

那之前的算什么，他记着他的生日，他跑那么多地儿只为买那张绝版的碟子送给他，在如意不夜城他给他挡钢管，为他违纪打架！……在那晚上他跟他说战场上牺牲的亲人，他无声的安慰，他以为他们之间已经有了近气儿，他以为他已经不再像过去那样，说他‘什么也不是’！……这些都算什么？”

单军想笑，真想笑。什么叫自作多情，这就叫自作多情！

“……那我的账怎么算？”

单军一字一句。

“合着你演戏，我就白掏心窝子了？！”

他哄着他，对他好，千方百计地讨好他，忍着对方是一个男人，对他献殷勤！当他拿到周海锋那张碟子的时候，他的心情，单军现在想起来，就像自己扇自己耳光，充满了讽刺和嘲弄——他心暖，高兴……傻瓜一样地高兴！！

周海锋也烦乱了。他心烦意乱，焦躁，失去了平常的冷静。

“甭拿这说事儿！”

周海锋紧紧拧起了眉头。

“单军，你想干什么，你最清楚，我也清楚。别拿演戏说事，再说就可笑了。”

“……”

单军自导自演这场戏，自以为天衣无缝，可他在戏里，别人却没入戏。

他以为他把人家操控在鼓掌之上，倒头来自己被人识破玩得团团转。人说了，那叫可笑！

“我要是假戏真做呢？”

单军忽然地冷笑了，这是一个战场，他不会认栽，这事关他的荣辱，他的尊严，他输不起！

“让开！”

周海锋不耐烦了。

见单军抵着门不动，周海锋的火爆发到了极点：

“你让不让？”

“想揍我？我今儿还就非试试搞男的什么滋味儿！看你还跟别人搞吗？！”

单军凶狠地看着周海锋。

“你就这么好奇想搞是吗？！”

周海锋忽然吼，嗓门震动着单军的耳膜。

“是又……”

“怎么样”三个字没有说出口，就消失在单军的唇间。

周海锋猛地抬起了他的下颚，堵住了他的嘴唇。

“……”

单军脑子一懵，呆了。

他呆怔地站着，脑子一片空白。

刚毅、湿软而火热的唇覆在他的唇上，带着烟味和男性特有的气息，单军昏沉之间，本能地张开了嘴，火热有力的舌头伸进他的嘴里，粗鲁地卷住了他的舌头。单军脑子发热，发涨，他的背被顶在背后的门上，所有的感觉都集中在了和周海锋重叠着的唇舌上，他在震惊和错愕中完全忘记了反应，呆呆地被周海锋裹起了舌头，搅动，吮吸……

周海锋猛然放开了他，像突然吻他时一样突然。

那只是很短、短得甚至可以忽略时间的一个吻，在单军感觉里却仿佛非常漫长。

“……现在你不好奇了吧。”

周海锋说，胸口起伏，声音带着尚未平复的压抑。

他推开单军，打开门，走了。

单军独自站在工具房中，半天都没动。

外头的雨还在沙沙地下着，窗户映出单军僵硬的身影，他沉默着，眼里的惊愕和冲击还没有消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