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军印象里，自从他认识周海锋，就没见过他笑。他以为他不会笑。

阳光下，周海锋的笑容明亮、耀眼，在光影笼罩下，特别帅气，带着温暖。他的目光温和而友善地望着几个战友，整个人都是放松的状态，甚至带着点儿优雅和慵懒。

那跟面对单军时的状态完全不一样。在单军面前，周海锋永远像浑身长满了刺，随时都在警戒和保持距离。单军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周海锋。

单军没过去，就那么看着，看着周海锋那笑容，想起周海峰那天说的那句话。他想着在周海锋眼里，到这个家来当勤务兵，八成是一件他心不甘情不愿的苦差，所以他只在外边儿，对着别人，露着一张笑脸，而对他，却永远是那副冷硬的不屑的做派，他说了，他“什么也不是”！

单军心里那股消不下去的闷火，又烧了起来。

单军接完水回去的路上，有人跑了过来。

“哟，军军，哪用你自个儿干啊？来来我帮你！”这兵要接他手里的水桶。

“不用。”单军说，那兵还是抢了一桶过去。这人认识，也是警卫连的。

“军军，我听说，你和首长对小周不满意？”两人边走边说了几句闲话，那兵忽然就凑近过来，压低了声音。

“……”单军打量他。

“小周那人，是不招人待见，假正经，装清高。你不知道，他当着你和首长的面说好话，背地里对你很有意见，老是嘀嘀咕咕的，很多不满。”

“是吗。”单军说。

“可不是吗？我就看不惯这种人。背后说人算啥啊？”

“哦……你不是和他玩儿挺好吗？”单军悠悠地说。他经常见这人和周海锋挺亲热地打球，玩儿过。

“……嗨，我就是看不得他背后说你坏话。”这兵有点尴尬。

“那我还真得谢谢你啊。”单军不冷不热。

“谢啥呀！那个，军军……”这兵陪着笑脸，低了声音：“跟首长说说，要是不合适，也考虑考虑别人……”

单军能不知道他的意思？这兵和王爷家的勤务兵熟悉，听说了单军是为了整周海锋才把他弄家里的。他瞟着这机会很久了。

“你想来？”单军漫不经心。

“呵呵，我来连里也一年了，我的情况首长可以去了解……来来，抽根烟！”这兵麻利地掏出一包好烟，就要往单军手里塞。

单军没接，瞅了他一眼，笑得挺懒散，不耐。

“周海锋那人，拧巴，死心眼儿，欠收拾。”

单军眯着眼睛。

“可就一条，啥都当面儿来，可没藏着掖着。”

单军不紧不慢地说。

“比起背后说人的，倒还像个带把的，没跟个娘们似的。我磕人也挑像样的，看不上的还不稀得整治。行了，走了！”

单军接过水桶，丢下那个脸红一阵白一阵的兵，扬长而去……

周末大院礼堂放电影，给单军爷爷送来票，单军爷爷奶奶带着单军和周海锋一块儿去。

礼堂在军区政治部。这个军区横贯东西，这大半边是司令部，另外小半边是政治部。从将军楼到礼堂，得从东头直走到西头，路程可不短，本来周海锋开车送去，可老政委夫妇要走路散步，于是7点半开场的电影，一家人吃了晚饭就慢慢悠悠一起散步过去，穿过水杉林立的林荫大道，穿过办公区的大门，穿过司令部楼和后面连营宿舍，要走过好几道岗哨，最后走过分隔司令部和政治部的铁门，才算进入了政治部。

单军的心思全然不在电影上，他给了刘小婷一张票。送给单军爷爷的都是位置最好的票，坐下来之后，单军不得不和周海锋挨一块儿。这晚上放的是部爱情片儿，大院礼堂也与时俱进，以前什么少林寺庐山恋最火的时候都放过，还在那时代就放过要戴着眼镜看的“立体电影”，那是相当高级了。

单军看了几分钟就坐不住了，跟他爷爷奶奶说他要到后头跟大飞他们坐去。

“这儿位置多好，跑后面去干什么？”单军爷爷反对。

“他们给我留座了！”单军想跟周海锋看爱情电影啊？

他摸着黑到了后面，刘小婷早在那儿等着了。搂着刘小婷看了一大半电影，看到电影里那些男女亲热的镜头，单军也起了心，电影快散场的时候，他就拉着刘小婷从出口溜出去，带着她在院儿深处去转，听着前面散场了，人流都往外走，他带刘小婷进了礼堂后头那片小树林。

“这儿不好吧……有人看到怎么办……”刘小婷又羞怯又担心。

“那就让他们看！”

单军霸道地笑，搂着她纤细的腰。礼堂后头都是茂密的树林，非常隐蔽，散场的人都往家属区和司令部走，全在另外一个方向，就是巡逻兵也不怎么往这儿来。

刘小婷水一样偎依在单军的胸膛上，当单军低头吻她的时候，她的心都醉了。

她就是喜欢单军，喜欢他的帅气迷人，更喜欢他处处拥有的优越感和自信，那种高干子弟的见识和自信不是那些缩头八脑的同龄男孩可比的。她还特别喜欢单军笑，那坏坏的笑容，充满了恶作剧的魅力。

单军看着怀里温顺得任他摆布的女孩，觉得既有趣味又没趣味。刘小婷确实漂亮，也不算太缠人，可她和单军以前那些女朋友没什么不同，单军追她，更多的是一种面子，能把到校花，全校最漂亮的姑娘，那是能耐和本事，刘小婷本身怎么样并不重要。他说不上喜欢她也说不上不喜欢她，和漂亮姑娘一起，不就是逗着开心和男女那档子事儿么？还能有啥？

“单军，你喜欢我吗？”接过吻后，刘小婷羞涩地问。

“这不废话吗？”单军漫不经心。

“可我……总觉得你忽冷忽热的。”刘小婷埋怨。“你向我保证，只喜欢我一个，不许变心。”

“行，我保证。”单军最烦女人这个。

“你要是喜欢上别人，我就……”

单军不耐烦了，直接堵上她的嘴，手也伸进刘小婷的上衣摸弄她柔软的胸部。刘小婷热情如火地回应。周围一片寂静，电影散场已经很久了，没人再过来这个偏僻的角落，单军上了火，甚至想着要不要把刘小婷就地办了，正纠缠在一块儿，树林外忽然一道手电筒的光照了过来。

“操！谁？！”单军被光线猛地晃了眼睛，怒不可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