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师,他妈是穆籽,他爸是杜长治!”
项阳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没见过这么不识抬举的老师,或者说这么孤陋寡闻的老师。
“啊,你是项阳吧!看样子你和杜秋实同学满熟的,连他爸妈都认识!那这样吧,既然他身患绝症,就不用写课后总结了!你让他写个一百字的书面证明吧!啊,对了!你告诉他好好调养身体,哪里不会,可以去问老刘头,老刘头也住院呢!啊,不对,不一定一个医院哈!呵呵!”
“穆阿姨是副市长!”
项阳面无表情地说着,丝毫不想和林春华继续对话。
“副市长?”
林春华稍稍有些惊讶,项阳勾了一下唇角,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这帮老师都一个样子,知道秋实是官二代,一定就不敢为难了。不想林春华接下来的话,却让项阳对这个代课老师颇有些刮目相看了。
“看来他不是身患绝症了!那你告诉杜秋实,他课后总结照写,除此之外,再写个一万字的全球经济局势分析!”
惊讶的表情也只是在项阳的脸上一闪而过,随即又换上了淡漠。
“这是他的电话,老师,你自己说吧!”
项阳站起身走上讲台,把自己的手机扔在了讲桌上,这个时候正好下课的铃声也响起了,项阳抻了个懒腰,开了门,直接离开了阶梯101教室。
“这个老师蛮有趣的!”
项阳喃喃地自语,只从她走了之后,很久没有什么人能引起他的兴趣啦。项阳扬了扬头至看了看头顶还算得上湛蓝的天空。奉阳是出了名的工业城市,这十几年来一直在忙着城市产业结构调整和环境治理,现在能看见蓝天实属不易。三年前,也是这样的阳春三月,这样的一张嘴都是黄沙,他站在机场外面,看着项月坐着飞往美国的飞机,在自己头顶飞过,直到消失不见。
那一年,项阳十八,项月二十三。
四
终于熬到了下课,林春华抻了抻懒腰,解答了几个好学的同学的疑问,夹起书,准备离开。
“这个手机!”
林春华刚要离开,瞥见了项阳离开时扔在讲桌上的手机。林春华拿起来反复看了看,高端手机的最新款,不值一万,也值五千。看样子这个项阳也是个有后台的,林春华摇了摇头,他真的是很看不惯这些所谓的官二代富二代。东联大是奉阳市内最好的大学,不知道有多少有权有势的人家把孩子往东联大里面塞,把这些人的爹妈都列出来,能出版一本奉阳名人录啦。
林春华懒得再去想,手机屏幕上面显示着一个名字——杜秋实,只要按下拨出键,就可以和对方通话了。林春华拿在手里,反复想了想,最后还是把手机放进了上衣口袋。
林春华心想,我也犯不着跟这帮大少爷惹起,期末给他个59分就行了。想到杜秋实看着成绩黑如锅底的脸,林春华心里就觉得美滋滋的,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出教室,准备下节课把手机还给项阳。
出了阶梯教学楼,这个时间,校园里都是刚刚下课的学生,有的在赶往下节课的教室,有的悠闲地返回寝室。不时还有学生向他问好,这充分满足了林春华作为半个教育工作者的虚荣心。
电话突然震动,林春华掏出自己的手机,发现没有反应,又放了回去。过不了一会儿,电话又开始震动,林春华这才想起,身上还有第二个电话,是项阳的手机。
“喂,你好!”
“你谁啊?让项阳接电话!”
对方是一个有些不耐烦的声音,音色有些低沉,却还是脱不了年少的躁动和轻狂。林春华愣了愣,这才看了看屏幕上的人名显示――杜秋实。
林春华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准备好好教育这个一直缺课的杜秋实一番。
“我是你们国际经济学的代课老师,你为什么一直不来上课啊?假条也不交,期末成绩不想……”
林春华还想继续学着刘老教授的口气教育学生,却不成想对方根本没有搭理他的意思,一听是老师,一下子就把电话挂了。听着绵长的挂线音,林春华愣在那儿,只好摇了摇头自言自语。
“这小子比我还可恨啊!我都是找了借口才敢挂老刘头儿电话的!杜秋实,你给我等着,臭小子,我非让你跪在我面前求饶不可!啊~~~”
“林老师这是怎么了?”
在他旁边经过的学生们窃窃私语,林春华知道自己失态了,灰溜溜地跑回了教工宿舍。东联大正在新旧校园的交替使用过程中,鉴于大部分研究生都有客串学校的代课教师的机会,所以学校直接让研究生都搬到了教工宿舍来住。
“春花,你干嘛呢这是?”
林春华不睁眼睛都知道,这么贱的声音必定是刘瑞错不了。
“刘瑞,我警告你,不许叫我春花!”
林春华转过头,狠狠地瞪了刘瑞一眼。
“呵,我说春花,你什么时候也变成高新一族了!还是最新款!你小子行啊,看来代课费不少吧!”
“这手机不是我的,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爸,我用得着起这么早么我!”
林春华说完,把手机放回兜里保护好,笑话,弄坏了,可得两个月工资陪人家呢!
“得,不跟你贫,说呢!我爸没有福尔摩斯,可是漫漫长夜无法入眠啊!”
“在我寝室呢,跟我去拿吧!”
刘瑞跟着林春华回寝室取了福尔摩斯,立马摇着尾巴去管院的办公楼找华微去了。教工宿舍几乎都是两人间,林春华就刚好和张文涛住在一个寝室,虽然教工宿舍比学生宿舍条件好,可是从小娇生惯养的林春华还是三不五时地往家里面跑,谁让他是土生土长的奉阳当地人呢。可是同寝室的张文涛就没有那么好命了,自己的外地的不说,每个月少得可怜的助教工资根本不够付房租的,只好每天都窝在教工宿舍,只有节假日才能去住在奉阳的叔叔家挤一挤,改善一下伙食。
林春华把厚得能当凶器的《国际经济学》扔在桌子上,震得埋头写学术论文的张文涛一激灵。
“春花,你这是咋的了?”
林春华自然懒得理他,给自己泡了一碗康师傅,《国际经济学》马上转换角色,压在了泡面碗上。林春华一边翻看学生交的论文,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抱怨。
“靠,不是吧!小胖,你看,这个案例我大二的时候已经用过了,也不知道找个新点的!这帮学生啊!”
张文涛心宽体胖,对学生也比林春华宽容很多,只是憨憨地笑了笑。
“你也太难为这帮学弟学妹了,差不多就行了啊!”
“嘿,小胖,你说你要是我导师多好,我就不用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地写论文了!你老可真是仁慈啊!你忘了当初那帮老古董是怎么折磨咱们的啦,现在还不赶紧都找回来!”
“哎,冤冤相报何时了啊!”
张文涛很了解他这个师弟的性子,刘老教授手下一共就带了六个硕士生,尤以林春华最为出名,不只是因为他的成绩好,最主要的是这小子睚眦必报的可怕个性,自己从来不吃亏。不过,了解林春华的人也知道,这小子也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说出来话比什么都狠,可是你一服软,他也立马没了脾气,天生吃软不吃硬的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