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瑞吊儿郎当地把手里包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保温桶放下,眯着眼睛看着一脸怒气的老爸就想乐。刘老教授看见这个儿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倒不是他不出息,就是他太出息了。刘教授两子一女,除了这个小儿子之外均是博士毕业,在刘教授的心目中,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偏偏小儿子刘瑞就是喜欢经商,还干得增增日上,堵得刘教授哑口无言。
“春花多好个孩子,就是被你带坏的,还不快去把我的福尔摩斯拿回来!”
“行,我妈熬得骨头汤我放这儿了,爸,你可别忘了喝哈!”
刘瑞把车从医院的地下停车场开出来,哪里还顾得上老爸的书,这么好的机会骚扰华微,绝对不能放过。刘瑞嘿嘿淫笑了几声,拿起手机直接拨了华微的电话。
“喂,小微微啊!!”
华微本来不想接,可是碍于刘老教授和小刘教授的面子,还是硬着头皮,冷冷淡淡地应了一句。
“刘先生,你找我有事儿么?我要通知学生刘老教授不能上课的事儿!”
“你看看,你看看,咱俩可真是心有灵犀!我爸找春华代课了!你不用折腾了!这大风天的!”
“恩,那多谢了!还有什么事儿么?没事儿我挂了!”
华微手指头都按在了结束通话键上,愣是被刘瑞的尖叫声给阻止了。
“小微,没事儿咱就不能电联一下么!“上次”之后,咱俩有多久没见了!”
“咳,这边有学生找我,就这样,再见!”
华微轻咳了一下,所谓的“上次”可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哎,哎!小微……”
回答刘瑞的只有电话的“嘟嘟”声,刘大少爷是彻底忘了让华微去找林春华要书的事儿了。
二
“真是春暖花开了啊!”
眼看着树枝头那可怜巴巴的绿色,林春华一边感慨,一边以龟速往阶梯教学楼那边蹭。林春华摇了摇头,代课费那么低,在食堂多打几个荤菜,就没了。
“春花,代课啊?”
张文涛气喘吁吁地经过林春华身边。张文涛是刘老教授教研室的讲师,跟林春华在一个教工寝室住。当然,寝室对于家在本市的林春华同学来说,形同虚设,不到四十平米的二人寝室完全是张小胖一个人的天下。
张文涛是一个身高一米七,体重一百七的胖子。话说虚胖虚胖,这不刚一到春天,张文涛就开始发虚了,油光锃亮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小胖,是春华,纠正你多少次了!你晨练呢啊?”
林春华温柔地提醒张文涛的发音错误,张文涛挠挠脑袋,看了看表,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时间,十点十八,没错啊!
“春花,还有两三分钟就上课了,你咋一点也不着急呢?你不是代管理的课吗?”
“是春华,你个猪脑袋!”
“你这名字顺口就叫成春花了,呵呵!”
张文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怎么我代课的事儿,你们都知道了啊?”
“刚才华微打电话通知的,整个教研室都知道了,大伙都等着看好戏呢!”
林春华闭着眼睛也能想象出来教研室那几个家伙的嘴脸,都是一边扶眼镜,一边咬着笔,坏笑的样子。谁不知道经管两院向来有不共戴天之仇,管院的学生一碰上经院的老师,可劲儿地作,可劲儿的欺负。
“看来老刘头是预谋已久的啊!”
本想小跑前进的张文涛被林春华死命拽住,只好跟着他一起迟到。进了阶梯教室,张文涛上了二楼,林春华走到自己代课的班级门口,吵闹声在走廊就能听见了,看了看门牌,他愣了一下,整整衣服就进了阶梯101。
林春华看着教室里稀稀拉拉的学生,这明显不足数啊!
“呦呵,你们这哪是三个班一起上课啊,是三个班派代表来上课吧!”
林春华慢悠悠地踩着轻快的铃声,踏进了乱成一锅粥的阶梯101,把破旧版《国际经济学》往讲桌上一摔,确切地说是包着书皮的《福尔摩斯》,就说出了以上的话。本来一锅粥的学生倒是安静了那么一会儿,不是应该笑眯眯的刘教授上课么,怎么变成了这么个小年轻了。
“他是干什么的啊?是师哥吧?”
“皮肤比我都白,不是吧?”
“靠,又是小白脸,还让不让我们可怜的男生们活了!”
林春华刻意咳嗽了一下,台下的议论才渐渐平息了。
“那个什么,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们这学期的国际经济学老师了!”
“老师,你叫什么名字啊!”
几个坐在前面的女生眼睛呈现桃心状,心花怒放。名字,林春华在心里自嘲了一下,还是算了吧!虽然林春华早就对那些溢美之词听得耳朵出茧子,但还是勾起薄薄的嘴唇,笑了笑。讲台之下立刻一片星星眼乱飞,但是接下来的话,让一颗颗少男少女心瞬间破碎。
“你们就叫我林老师好了。现在开始点名啊,让我这个代课老师好好地认识认识你们!”
“啊~~~”
林春华拿起点名本,努力控制住心里的狂喜。以前只有自己被点名的份,如今也能点别人了,怎么一个爽字了得。
“管理0601,周燕!”
“到!”
“刘婷婷!”
“到!”
……
“管理0602,项阳!”
没人回答,林春华坏笑着想再多打一个叉,发现角落里有一个趴在桌子上的学生,举着手。林春华抽动了一下嘴角,硬是把叉改成了勾。
“杜秋实!”
没人回答,林春华环顾了一下教室四周,别说是举手的,这一次就连举脚的都没有了,林春华下意识地又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杜秋实!”
还是没有人回答。
杜秋实,林春华在心里反复念叨了几遍。
秋实,秋实!春华,秋实,春华秋实!靠,这名字跟我的名字还真TM的有缘分啊!
“他没来!”
刚才趴在桌子上的那个男学生懒洋洋地说了一句,提醒已经在胡思乱想的林春华。那男生半长的碎发垂在眼前,看不太清样子,他见林春华回过神来,又趴下,继续睡觉。林春华的嘴角继续抽动,这个叫项阳的学生也太不给他这个代课老师面子了。
林春华终于点完三个班的所有学生,缺席32人,病假5人。
他合上名册,心里暗想,点名真是好啊,又省事又费时,一个班三十个人,三个班九十个人,点名能点去半节课呢,我省心省力了,下节课下课之前我得再点一遍。
林春华打开那本已经估计年纪比他都大的《国际经济学》,想也没想就念了几句。
“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的朋友们将高兴地得悉,他仍然健在,虽然有时因受风湿病的侵袭而显得有点跛颠。多年来……”
林春华越念越觉得不对劲,怎么感觉《国际经济学》的写作风格有点像柯南?道尔啊!林春华翻到封皮,摸了摸,扯掉破烂的外衣,只见书上赫然写着几个烫金大字-福尔摩斯探案全集之六,还是本盗版的。他勉强抑制住自己想要跑回医院,谋杀刘老教授的冲动,尴尬地又把书皮包好,看了看台下一个个求知若“渴”的女学生,似乎没有人发现的样子。
冷静,冷静,第一次代课的林春华可不想在这群学生面前丢脸。
“你,说你呢,就是你,第一排那个戴眼镜的同学,往边上看什么啊,你边上是墙了!你起来接着念!”
每堂课都坐在第一排的二班班长眼镜男一脸迷茫地站了起来。
“接着念?可是,林老师,书里根本没有这段啊!”
“得了,我看你的样子,估计也跟不上我的节奏,你从头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