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离开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虽然订的是机票而不是坐船，琥珀恍惚间却总好似听见汽笛的呜咽催促。是现代版的兰舟催发？
犹豫再三，挣扎再三，她还是去了阁楼。
那里一定有一根紧紧系住她的心神与灵魂的线。让她还没有离开，就被牢牢牵扯。
她起初的想法是在离开的那天，在机场的候机厅里，给冰姐发一条告别的短信。
可是，临到离别时刻真正到来时，她才发现心中是那么的不舍。不舍阁楼。不舍冰姐。
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那是别人的方式，她做不到那么潇洒。
她还是想念她的阁楼，她的冰姐。
离开之前，即使不能跟冰姐见上一面，也应该到阁楼去做个告别吧。琥珀对自己这样说。
已经有四个多月没有来过阁楼了。
情人节那天绝望的等待依然烙刻心间，恍如昨天。
可是，当琥珀打开阁楼屋门的那一瞬间，又蓦地生出一种隔世之感。
所有前尘往事纷纷扬扬扑面而来，令她晕眩。
关了房门，她没有马上走进屋里。而是站在门口，细细地打量着这间阁楼。
薄纱的窗帘挡住了窗外强烈的日照，屋里的光线柔和迷离。
整个房间一如既往的清静简约素雅。
窗明几净。
琥珀一眼就看到，茶几上空无一物。没有她上次离开时留下的那束玫瑰。也不见那只礼盒。
冰姐来过。
情人节之后冰姐是什么时候来到阁楼什么时候看到玫瑰看到自己送给她的礼物的，琥珀全然不知也无从猜测。
即使在那样的时刻，冰姐也保持了沉默……
琥珀的心被什么大力地扯了一把，狠狠地痛了一下。
她以为自己的心已经麻木已经不会痛了。
还是做不到。
她摇摇头哂笑一下自己。被“冰冻”“雪藏”快一年了，竟然还是这样容易热血冲动还是无法从容淡定波澜不惊。
走到窗边，打开窗户，把外边的新鲜空气放进来。
一如往常地给房间做一个简单的清扫。
烧一壶水。沏一杯茶。
做这一切的时候琥珀发现，茶几上几乎没有灰尘，所有的用具也都是清洁干净的，也就是说，冰姐就在不久前到过阁楼。也许就在几天前，或者就在昨天。
只是，寂寂地立在墙角的空画架无声地“抱怨”着主人对它们的冷落。它们“空”得荒芜寂寞又疼痛无助吧？
琥珀的“移情”已经移至那空空落落的画架画框上了。
长长地叹息一声，捧着一杯热茶，她让自己陷在沙发里。
坐在沙发上，思量良久，琥珀还是郑重地拟了一条短信发给她的冰姐。
“冰姐你好，有件关于我自己的事，想要当面跟你说。如果能见一面最好。如果不能，我在电话中跟你讲。我现在在阁楼。琥珀”
她希望有一个正式的告别。
至少，她应该亲自跟她的冰姐讲她将要离开。
亲自告别。
她希望，她是笑着跟她的冰姐告别。笑着从阁楼离开。
无论怎样，她都想要努力做到让生命中这场让她倾尽所有的爱情善始善终。
卓语冰接到琥珀的短信时刚刚召集业务部门开完一个短会。这段时间她忙得昏天暗地。总公司的一个重要活动在她的这个分部举办并刚刚结束，现在是收尾阶段，各种杂事缠身。
卓语冰看看时间，上午十点多。手里还有一些需要马上处理的事务。在把几个副手叫来安排之前，她抽空给琥珀回复短信，“我争取一个小时内赶过来。”
看到琥珀的短信，卓语冰的第一反应是，女孩要告诉自己她要结婚了？也许就是跟那个她见过几次的清俊的男生？是要见面亲手给她送结婚请柬吗？想到这里卓语冰心中微微一震。但是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这难道不是她想要看到的结果想要知道的消息吗。
卓语冰把手中的工作安排好，出发前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从办公室保险柜里拿出了那天她给琥珀买的礼物。虽然时过境迁，可是，还是应该让斯物归于其主吧。再说，琥珀不是也送给了她礼物吗，就是礼尚往来，也应该有所回赠吧。
她给琥珀买的这只表一直放在她办公室的保险柜里。
而齐伟送的那只，一直放在家里的书橱里，她没有戴过。海海曾经问她，“妈妈你怎么还是戴着你的这只旧手表啊？你不喜欢爸爸送给你的那只新表吗？怎么没见你戴它？”孩子的殷切热情真是很像他父亲。只是，现在的齐伟已经不会这样直率地问出这样的问题了。他在跟自己的老婆相处时，越来越懂得“分寸”越来越知道“边界”了。但海海却是心直口快的。童言无忌。
“手表是爸爸送给妈妈的纪念品呀，纪念品的意义在于它的纪念价值而不是实用价值，所以妈妈把它郑重地收藏，好好留作纪念。”海海对这个回答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
卓语冰看着孩子因为自己一句简单的解释就获得了很大的开心和满足，不由得想，真是一个天真的孩子。
可是，天真的孩子才是正常的孩子吧。
复杂的心机和很深的城府，都不应该是父母亲教给孩子的。
她自己从很小的时候就丧失“天真”，那是生活所迫。是她不能选择的不得已的“早熟”和懂得随时体察周遭人情冷暖的“少年老成”。可是，她从来不愿意儿子在这些地方步她后尘。
天真单纯的孩子才是有人呵护有安全感的孩子的常态。
卓语冰很欣慰时时看到的都是儿子的这样一种常态。
不到一个小时，卓语冰来到阁楼。
这几个月以来，有时间的时候她会到阁楼里来坐坐。
这本来就是她曾经为自己准备的休养生息的避难所。只是，她没有再画画了。不仅仅是没有时间。“最后”的那幅玫瑰图好似耗尽了她所有的绘画的元气与心力。
每次来到阁楼，她只是在这里枯坐一会儿，大约半小时左右。
让身心放松。
让灵魂出窍。
只要来到阁楼，她就能感受到女孩的气息，感觉女孩还在身边，女孩的爱还在周围，唯有在这里，她可以让自己得到彻底的放松，并被那无边无形的爱舒舒服服地包裹着抚慰着。
哪怕只有很短的时间，哪怕只有十多分钟半个小时，等她再次走出阁楼面对外面的世界时，她也觉得自己有了新的能量和体力。
去到阁楼的路上，卓语冰在想，她的女孩就要结婚了，那么，她应该给她的女孩封一个大大的红包吧。虽然，她并不知道，琥珀会不会真的邀请她出席婚礼……
想起上一次跟女孩见面，竟然就是在一场婚礼上。那一天女孩离去时的眼神与姿态，至今仍给她刺痛……卓语冰有点想不下去。
她习惯性地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稳定一下情绪”……
到了阁楼门外。
卓语冰停顿下来。
一直以来，她都认为自己也算是经历了一些人生磨难和风雨磨砺的人，然而就是这样一个“自己”，在用钥匙开阁楼门的时候仍能感到呼吸不匀心跳急促。当然不是因为爬了七层楼梯。
而是忽然的紧张与慌乱。
乱了方寸的慌乱。
深深地吸一口气，打开房间门。
女孩在里面。
女孩看见她，站起身来。
迎着她，淡淡地笑着。
在那一刻，卓语冰心里好想说一句，“好久不见”。
“冰姐，好久不见。”她看见女孩丹唇微启，她听见女孩笑着说出这一句。
女孩站在那里。
仅有几步之遥。
近得伸出手臂，就可以把她拥抱。
卓语冰站着没动，她把这短暂的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拥抱”紧紧地拥抱了一次。
灵魂出窍。
这个阁楼实在是个有魔力的地方。在这里她的灵魂很容易不受任何约束地自行其是。
“上楼梯走累了吧？这么热的天。我沏了茶。”说着琥珀给卓语冰递过来一杯温度适宜的茶。
不知内情的人看不出谁是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