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激的是好像每一次不开心的时候就会想起这个人,而这个人总是愿意马上现身陪她。
而伤心,伤心的是在这个时候才可以放心地安安静静地放任这种悲痛和伤心。
大银幕上放的是什么琥珀全然不知。虽然她的眼睛直直地盯着银幕,可是她看到的画面却全部都是她的大脑给她回放的刚才在婚礼上看到的一幕幕。
冰姐……
冰姐的丈夫……
出双入对……
一对璧人……
冰姐的一脚踏空将要倾倒……
身边的那只手将她稳稳地扶住……
在那个场合里的冰姐……
一个完全陌生的冰姐……
一个不属于她的世界的冰姐……
泪水在这个时候才肆意地滚滚落下。
琥珀并不去擦它。
她任由它的奔流。
她一动不动地陷在自己的伤痛中。
她也不想因为自己的任何动作影响了一旁看电影的钱珏。
然而钱珏还是发现了琥珀在落泪。自然不是因为电影情节。
钱珏起身出去了一趟。回来时递给琥珀一叠纸巾。
琥珀接过纸巾,眼泪更是汹涌。
哭过一场之后,琥珀感觉好一点点了。
从电影院出来,钱珏问,“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去喝酒。”琥珀的回答干脆利落。
钱珏无声顺从。
酒吧里还是琥珀一人独酌。新好男人钱珏是不喝酒的。
但是钱珏很细心,专门给琥珀买了点心,“空腹喝酒不好,先吃点东西垫底,嗯?”
虽然没有吃东西的胃口,琥珀还是不忍驳了钱珏的好意。她把钱珏买给她的点心像吃药一样咽下。然后,开始一杯一杯地喝酒。
这番景象是很古怪的景象。
一个文质彬彬的男生,一个年轻俊俏的女生。喝酒的那个人是女生,男生只是好脾气地坐在一旁伺候着。
“我是不是很傻?”不知过了多久,琥珀忽然问。
“恋爱中没有聪明人。”钱珏仿佛完全明白她在说什么。
“我今天看见她的老公了……”
“……”
“我发现他们竟是那么的般配……”
“……”
“……以前看见别人说,不要招惹结了婚的女人,不要招惹有孩子的女人,不要招惹跟自己年龄差距太大的女人……三不招惹……否则,会死得很难看……其实……不是这样的……不是死得很难看……而是……会痛得受不了……咎由自取……罪不可恕……”琥珀低声地自言自语般地说着这些话,好像在说给钱珏听,更像是说给自己听。
钱珏知道,琥珀醉了。
钱珏忍了又忍终究什么话也没有说。
他知道,这个时候,也许给琥珀提供一个肩膀靠一靠比什么话都管用。
卓语冰在阁楼一直等到天色全部暗黑下来之后才离开。
她在阁楼里没有等到琥珀。
她知道,今天她等不来她的女孩了。
那种等待的心情。
让她真正地体会到琥珀曾经经历的是怎样的等待。
足以让热血成空的衰竭与耗尽。
从阁楼出来她也没有直接开车回家。而是,又到了琥珀的学校。
在距离公寓不远处的停车场把车停下,关好车门落了锁。
走到公寓楼下,紧闭的窗户和没有灯的窗口昭示着它的主人依然没有回来。
已经快九点钟了。
琥珀还没有回家。
她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她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
然而,无数个日子无数的夜晚女孩不就是这样在没有她的“关注”“照应”下独自一人生活吗。
卓语冰的心里泛起冰凉的疼痛。
她在想,她什么都不奢望,她只求她的女孩平平安安就好。
平平安安。
卓语冰信步走进不远处的一片树林。
秋天的夜晚,空气中已有了寒意。
树叶在风中哗哗作响。秋声凄凉。寒蝉凄切。
卓语冰拿出一支烟想要点燃,但是很快又放弃了这样的念头。
在黢黑的树林里那一点猩红会不会给人一种鬼火闪烁的森然恐怖感?
她把烟放回烟盒,在无人的树林里踱步等待。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等回她的女孩。
是什么时候从酒吧里出来的,琥珀已经完全不知道了。
反正有钱珏在,反正钱珏知道把她送回何处。
醉醺醺的感觉真好,深一脚,浅一脚,像踩在棉花上,轻飘飘。
琥珀不由地把双臂伸开,做着一个飞翔的姿势,“你看,我会飞——我在飞——”她对身边的钱珏说。
“好了,乖乖的,别闹——”,钱珏把她的手臂放下,扶住她,“我们到家了。这就到家了。”
从出租车上下来之后,钱珏一路都是连拉带哄地把琥珀往公寓单元门里带。
琥珀一边走一边嘴里还在胡言乱语着什么。
一直关注着琥珀公寓楼前动向的卓语冰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这一幕。
她终于等来了她的女孩。
当然,同时见到的,还有那个她已经见过几次的男生。
看到琥珀平安归来,卓语冰松了一口气。同时,各种复杂滋味也在心里铺陈开来。
没有她的日子里,女孩也并不见得就是一个人。
她是希望看到女孩的身边有这样一个男生呢还是嫉妒看到?
嫉妒?卓语冰质问自己,你有什么立场去嫉妒?
有这样一个男生在琥珀的身边,自己不是更应该感到欣慰和放心吗?
记得有一次,她侧面旁敲地对女孩说,“女孩子,晚上喝酒节制一点比较好……”
“我只有跟特别信任的人在一起时才会放任自己喝得多一点。”琥珀答。
特别信任的人。
女孩身边的这个男生,一定就是那个人吧?
卓语冰已经是第二次看到醉醺醺的琥珀在他的搀扶下回家了……
目送琥珀跟那男孩消失在单元门洞里。
卓语冰回到自己的车上。
发动汽车,缓缓驶离。
生命中这样黯然揪心的情形场景她竟然会经历第二次。卓语冰想起了上一次这样的黯然“退场”。
真是精疲力竭的一天。热血耗尽,心念成空,她想着。
这时,她才让自己点燃了一支烟。
这时,她才对自己说,“也许,是时候彻底‘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