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总觉得这样……很对不起你……”
那天卓语冰的这句话像一枚深水丨炸丨弹投进湖底，令琥珀听得心惊。
她不知道冰姐为什么会说出这样一句话。
她也不知道冰姐想到了什么要说对不起。
她不想冰姐这样想这样认为。
她以自己的方式打断了她。
她不要冰姐说对不起。
她不要冰姐心中有一丝一毫的负担和歉疚。
好吧，她想说的是，如果她们之间，有一个人需要说对不起，那也应该是她琥珀而绝对不应该是冰姐……
可是，爱，有什么错呢？
爱上一个人，究竟错在哪里？
爱是身不由己的沦陷，爱是情难自禁的付出，爱是无怨无悔的坚持，既然一切都超出了理性理智可以控制的范畴，那么，除了沦陷，除了付出，除了坚持，还可以做什么呢？
琥珀不愿意花时间去思考那些空泛玄乎没有答案的问题。
她只在乎每一个“当下”。
也只存活于每一个“当下”。
她相信刹那可以永恒。
她也愿意把“缱绻了一时当作深爱一世”。
跟冰姐在一起的分分秒秒，琥珀只觉得无比快乐万分感恩。
这样的好时光，能过一天是一天。
这样相爱相守的好时光，能多一天是一天。
她别无所求。
然而这样的简单纯粹的好时光并没有维持多久。
齐伟在这一年从外地回到本市。
卓语冰和琥珀见面的机会和时间从某一天起骤然减少。
起初琥珀不明就里，直到有一次从卓语冰的口中听到，“海海的爸爸调回来工作了……”
淡淡的一句，却是平地惊雷。
琥珀也渐渐地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齐伟挂职锻炼结束回到市里，颇有春风得意之志，仕途一片光明。
当然步入锦绣前程的前提是所有环节不能出任何的意外。
包括“内院”。
家庭的和睦、不出差池不节外生枝是一个相当重要的因素。
齐伟深知卓语冰冷硬倔强的脾气。
所以，“安内”的事情他是亲自去拜托丈母娘孟鹃的。
孟鹃一贯非常满意和钟爱这个女婿。官本位的思想观念在老人家的头脑里是根深蒂固，所以她（以前还包括卓文澜）都觉得有个在政府部门任着一官半职的女婿是很有面子的事情。而这个女婿，无论何时何处，也总是给足了老人家面子。
所以在卓语冰那里，孟鹃自然是帮着齐伟说话，“他现在在走上坡路，你一定要扶他一把、助他一臂之力。他升职成功，对你、对海海、对你们的小家庭还有我们两家大家庭，都是有百利无一弊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事情。男人嘛，就该走仕途，光宗耀祖的事啊……你多为自己的未来、为海海、为你们的小家想想。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人总得往前走往前看……”
“妈，您不用说了，我知道……”卓语冰打断了母亲的话。
卓语冰知道母亲为什么对她说这番话。
齐伟这一招用得很不错，她不由地感叹。
齐伟在两个大家庭里都有很好的人缘，这也是他招人喜欢之处。
尤其是他跟孟鹃和卓文澜相处得很好，老人家对他都很满意和喜欢，这一点曾经一直令卓语冰宽心又欣慰。
甚至，在她们家，齐伟是那个称卓文澜“爸爸”的人，而卓语冰不是。
自13岁的那个夜晚之后，卓语冰再也没有叫过卓文澜“爸爸”。
梗在胸口的结始终无法遗忘不能释怀，让她再也叫不出“爸”这个字眼。
跟齐伟关系基本敲定准备结婚的时候，她向齐伟介绍了自己家庭的情况，她告诉了齐伟自己是过继给姨妈的孩子，她的养母是她的姨妈，养父是姨父。
她编了一个小小的借口，说有一次有个算命先生说她跟养父（姨父）的八字犯冲，如果叫他父亲会给他带来无妄之灾，所以……“所以我后来就不再称呼他‘父亲’……不过，结婚之后你可以称呼他，你叫他‘爸爸’就不会有事……还有，这事只有家里的人知道，你心里明白就是了，不必去跟他还有妈妈提及……”
齐伟无比理解地点头答应。
所以后来他们的家庭聚会里总是可以听到齐伟亲热地对卓文澜“老爸长老爸短”地称呼着伺候着，却从未听见过卓语冰称呼父亲。
齐伟在两个大家庭里，始终是个讨喜的人物。
如果不是他践踏了婚姻的底线，卓语冰在想，她也断不会轻易终结他们之间的“契约”吧。
婚姻本就是一纸契约，为守信重诺的人提供一层保护一道屏障一种责任，可是即使在讲究契约精神的现代社会，也不是人人都能尊重和遵守这张纸带来的制约和承诺。
卓语冰失望的绝不仅仅是毁约的行径，更是人心之不可靠与人情之不可测。
然而，母亲孟鹃的话终究也没有错，既然这一纸契约还在，卓语冰自然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该怎么做。
只是，卓语冰不无伤感和无奈地想到，只是这样，实在是苦了她的女孩……
她们见面的时间不得不减少。
而她们前行的脚步终于也还是行至一片浓雾中。
苍茫迷离，混沌迷蒙。
前路望断无寻处。
齐伟这次回来，投入家庭“重修”家庭的决心和热情都空前高涨。
从来没有参加过海海家长座谈会的他提出以后学校开家长会，都由他去，他表决心般地说，“过去总是因为工作太忙没能顾上，现在一定要好好尽到一个爸爸的职责”。
“还有，每个周末我们都到外面的餐馆聚餐一次”，他当着儿子继续宣布，“一来让一直辛勤劳累的妈妈休息一下，二而来也是我们一家子好好聚一聚。聚餐的地点由儿子定。”
“耶！老爸真大方！”海海的欢呼让齐伟很是受用，他继续宣布他的新举措，“如果能够安排出时间,我们一家三口带着姥姥每个月至少到郊外短途郊游一次，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活动活动筋骨，放松一下心情，拍拍照片，就餐方式就选择海海最喜欢的野餐……”
“欧耶！老爸英明！老爸万岁！”海海继续欢呼。
齐伟这次回来，回归家庭融入家庭的姿态做得很足。
卓语冰看在眼里，波澜不惊，无动于衷。
只是，她能真切地感觉到，海海对爸爸的“回归”真的很高兴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