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2）

卓语冰准点来到约定的酒楼。

这一天共进午餐的客人靳泽，以前跟她在这同一个分部，是同事也是她的下属。

在之前的通话中她已经知道客人是一个人（夫人因故没能同行），她就自然而然地把颈上的丝巾取下来放进了包里。

想起琥珀说她的服装太素了，卓语冰摇摇头笑笑，她是一贯只穿素色衣装的。

在放眼一望的黑蓝灰的职业男装中，她也常常是混在其中难以辨别的职业女装。

记得有一次到总部参加一个会，一个大领导发言之前目光扫了一下会场，说了一个关于性别的荤笑话，大家听完之后都笑起来，知情的人一边笑一边看着身处其中的卓语冰，笑得更厉害。这时大领导才发现原来下面并不全是男人，有点尴尬也随即机智幽默地又道歉又自我解嘲。

“没关系，领导别放心上，可以自动忽略。”卓语冰微微笑着，不卑不亢温文尔雅地回应。

她是说可以自动忽略她的性别。

这其实也是她在职场行走最希望人们对她做的一点。

她从来不因为自己是一个女子就在工作中要求区别对待。

工作面前一律平等，她不懂得、不愿意、同时也不屑于去表现或者施展所谓的女性魅力。

她也从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女性魅力。

在职场驰骋征战她一直依靠的是自己的工作能力。

她愿意跟所有的人一起在钢筋水泥的丛林里服从丛林法则，她以这法则建立自己的生存手册。总的来说她做得很不错。

除了偶尔的一些例外。

其中一次就跟今天要见面的靳泽有关。

卓语冰来到订好的席位时发现，靳泽已经先到了。一如往常。

卓语冰笑容可掬地跟他打招呼，“靳总远道稀客，真是好久不见。”

“卓总，您还是叫我小靳或者靳泽吧，您叫我靳总我实在愧不敢当啊，而且，一阵一阵地直冒冷汗，很快会汗流浃背了。”

“没那么严重吧？”卓语冰笑着反驳，“已经被大家称呼了这么久了，还汗流浃背？”

“您这样称呼我就不敢当啊。卓总——”靳泽哀求。

“好啦，小靳，坐下吧。”卓语冰笑着顺应了他。

说来靳泽算是卓语冰为数不多的既是同事又是朋友的人之一。

关于这一点，也是说来话长，这还源于很多年前的一场风波。

那时卓语冰刚刚升任这个地区的总经理不久，比她年轻几岁的靳泽也因工作突出刚刚升任为她的副手。

这之后不久从总部派来一个年轻女子，大学刚毕业，据说是一个什么领导的千金，为人很张扬跋扈。也不知怎地这位千金大小姐对年轻英俊的帅哥靳泽一见钟情，迅速展开猛烈攻势，大有要将此人拿下招赘之意。

这本来是年轻人之间自己的个人情感私事，无论是你情我愿还是一厢情愿，跟公司跟工作本没有多大关系。

可是后来事态的发展却把工作和私情缠夹不清。

原因是靳泽并没有接受千金小姐的示好，他早已经有女朋友了。靳泽好言好语地拒绝了千金小姐。

可是大小姐完全不以为意，“既然没有结婚，我就可以公平竞争啊。机会均等，我会让你喜欢我的。”

靳泽却也是一个倔强的人，并不妥协让步。

大小姐开始觉得刺激，追求的攻势花样翻新层出不穷，谁知越是这样靳泽越是退避三舍更生反感，回绝的态度也更坚决。

终于使得千金小姐的混脾气上来，她发话说，“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或者，得到了也不过是个跳楼货。”

因爱生恨的千金决定毁了靳泽在公司的名声和前途。虽然她并没有抓住靳泽的什么过错或把柄，可她却举报靳泽在当公司财务总监的时候有经济问题，实名举报，还不知道从哪里无中生有地整了一堆所谓的“证据”。总部为此派出了专门的工作组来到公司，这也是拜大小姐的家族势力所赐吧，一时间，公司鸡犬不宁谣言纷飞，靳泽被停职待查，大小姐很幸灾乐祸地说，“跟我斗，看看我们谁笑到最后。”

本来小儿女私情之间的个人私事，却由此升级为整个公司的管理事件。虽然祸害之火暂时还没有烧到卓语冰的身上，但如果真的查出靳泽有什么问题，作为直接领导的卓语冰自然也难辞其咎。这个时候，不明就里的人都是袖手旁观隔岸观火的架势，等着看好戏了。

卓语冰这个时候深刻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她没有想到一个小女子竟然可以无事生非到这种地步，她对靳泽的工作能力和个人品质是非常了解的，这股妖风不镇压下去，以后她根本没法正常开展工作。

在这个时候卓语冰挺身而出力挺靳泽，她跟总部工作组的领导直接表态，她愿意以自己的公职而不是以所谓虚幻的人格做担保——如果查出靳泽有经济问题，她愿意承担所有责任，并主动辞去公职；但是，如果靳泽没有问题，必须把那个千金调离她的公司（以她的本意是坚决要开除这样的害群之马以儆效尤，但在白纸黑字的担保书上，跟上级斟酌之后她写的只是把此人调离本分部）。

后来，调查的结果当然是靳泽完全是被诬陷，而惹是生非的千金自然也被调走。

这事最直接的后果之一就是所有的关系户尤其是女性关系户都不敢也不愿到卓语冰的公司来（卓语冰是不是从那个时候得了灭绝师太那样的称呼她自己也不得而知）。

但也是从那个时候起，靳泽成了她的“死士”。这是靳泽自己对自己的称呼。风波过后，他无比感激地对卓语冰说，“士为知己者死”，如果没有卓总那样的力挺，他人生最艰难的这一关还不知道该如何度过。

靳泽说的不仅仅是关于工作的事。事实是，在他被这样无端构陷被停职待查的时候，也是他跟未婚妻小莲去办了结婚证并刚刚检查到小莲有了身孕的时候。可是风波一出，势单力薄的靳泽很可能失去工作。在这样的境况下要这个孩子，似乎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正在两个年轻人左右为难进退维谷的时候，卓语冰去探望入院调养的小莲时解开了他们的顾虑，帮他们做了决定。“如果小莲想要这个孩子，那就把孩子生下来”，关于工作的事，她说，她知道靳泽是无辜的，“不要担心，卓姐现在跟小靳的命运也是连在一起的，我们得相信邪不压正是不是？如果最终竟然是正不压邪，我也会申请辞职，那时我们重起炉灶重新开一个公司也不是没有可能，也绝对不会让靳泽失业，不会让他没有能力照顾你和抚养孩子的。”

在最困难的时候听到上司说这样的话，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小两口摆脱难关走出困境之后，更是觉得卓语冰待他们恩重如山。

两个月后，这场风波彻底平息。

卓语冰的强悍和不留余地（甚至不给自己留余地）也让所有人见识了她的决断和魄力。

后来，靳泽常常说，他永远感激卓语冰对他的信任。他说他不敢设想如果那位大小姐的势力太强大以致于真的正不压邪让卓总为他丢掉了工作会是怎样的后果……他说他常常后怕，不敢设想。

卓语冰总是笑着安慰他，“自古以来就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如果我用人失察，那也该当承担责任。”

靳泽后来成了她最得力的左膀右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