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这样想着。不可遏制地想着。
琥珀觉得,这个渺无希望的念头几乎快成为她人生的终极愿望终极梦想了。
可是,她也再清楚不过地知道,现实的关山就层层叠叠阻挡在前。
她清楚地知道不可以有任何的非分之想。
她常常提醒自己应该感激现在已经拥有的,而不该去痛苦又贪婪地奢求更多。
她时时提醒自己要记得她对冰姐说的话,“让我爱你,就已足够”。冰姐已经接受并响应了她的爱恋,“夫复何求?”
可是。
可是。
在最深最深的心底,琥珀知道,这还不够。还远远不够。
想念太深的时候,琥珀会独自一人来到阁楼。
一个人,静静地在阁楼里坐一会儿。
她特别喜欢搬一张椅子在门口的位置坐下,望着这间即使就在眼前也依然给她不真实感的“梦幻”小屋,然后,她让自己舒舒服服地陷入回忆里。
从这个角度,可以把整个房间尽收眼底。
从这个角度望去,它特有的坡式屋顶也特别完整好看。
虽然手机里是拍有它的照片的,可是琥珀每每还是觉得只有置身其中才会让她产生真实感。
她喜欢静静地坐在这个最佳角度去回想回顾在这个小屋里发生过的一切。去想念这个小屋承载的那所有最美好的时光与岁月。她想把它们全都深深地镌刻进脑子里。
琥珀自己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成了一个喜欢陷在回忆里的人。以前她总认为回忆是老年人的专利,年轻时是忙于创造忙于生活忙于感受的时期,哪有时间来回忆呢?
可她现在,竟这么的喜欢回忆。从这个意义上说,她是不是已经开始变“老”了呢?
“至少,是‘思君令人老’的‘老’。”隔着空气,琥珀跟她的冰姐空谷传音。然后,又自顾自地笑起来。
不管怎样,来到阁楼,陷身往事,是琥珀新近发现的抵御孤独缓解思念的一个方式。
置身于阁楼的“最佳观景处”,她总是喜欢从遥远的第一次来到阁楼的那一天开始“想起”。
琥珀至今仍然记得她第一次见到阁楼就对它一见钟情的喜欢。
同时对拥有这间阁楼的女主人充满了好奇与感佩。
一个要为自己准备一间自己的房间的女人。
一个谜一样的女人。
虽然现在琥珀与她已经是彼此相属、深刻拥有,可这个女人对她而言,依然是一个谜。
或者,换一个说法,这个女子在她眼中,依然拥有谜一样的神秘魅力。
比如,琥珀现在在这间用作画室的阁楼里,看不到冰姐已经完成的那些画作。
以前在冰姐画画的时候,她偶尔会看到画架上摆放的没有完成或者刚刚完成的作品。
近一年来冰姐几乎没有再画画,所以,大大小小的空空的画架已散落成了墙角的摆设,而曾经的画作都不知去向了。
一眼就可以望穿的阁楼并没有可以放置那些画作的地方。
那些画们去到了哪里?有怎样的命运?
琥珀从来没有问过冰姐是在哪里存放或是怎么处理她的那些画的。即使像她们现在有了这样的亲密的关系,琥珀竟仍然觉得这会是一个冒昧的问题。所以她虽然略微好奇,却从不追问。
相比那些已成为过去时的画作,现在的以及曾经的冰姐本尊才是她最感兴趣最想深究了解的对象。
比如,琥珀其实至今都不知道冰姐为什么会为自己购置这样一个房间。她不知道那个最深最深的理由和答案。
她记得曾经问过冰姐,冰姐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不是说,女人都应该有一间自己的房间?”这个回答几乎等于没答。
从最简单的角度来看,其实也很容易解释,不过是一个喜欢画画的女子为自己准备了一间只属于她自己的画室。
然而琥珀自己都深刻地知道,因为她的进入,这间画室从某种意义上讲已不仅仅是画室那么简单。它从作为画家的冰姐的一个普通的秘密升级为冰姐的一个更深更大甚至带有某种“危险性”的秘密。
而琥珀自己,就是这个秘密的一部分。
琥珀很庆幸她是这个秘密画室的组成部分之一。
她更庆幸,她是属于冰姐的人生秘密的一部分。
秘密总是充满了无穷的神秘的魅力。
一如她们深不可测不可言说的爱情。
琥珀每每回忆着这发生于阁楼的爱情故事时,都很享受地沉溺于这种舒适的令人迷醉的爱的气息里。
她小心地呵护和依赖着这股爱的气息,以此去对抗现实生活中那些咬啮的孤单。
可是,琥珀也得承认,这不为世俗所容的被禁忌的爱情,不仅阻止了她去表达爱的欢愉,也让她在疼痛的时候只能咬紧牙关地忍着,不可声张,不能声张。
在一些不期然的时刻,让她深切地体会那种不期然的隐痛。
有时,这种隐痛来得突然又猛烈,也很有打击力。
事实上,它不过是藏身于一次小小的病痛,就以摧毁人的姿态撕裂着她的意志。
让她脆弱无助,让她疼得想哭,让她感受只能隐形的爱情带来的绝望和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