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卓语冰发现,她没有办法再画琥珀了。
她没有办法再画她的身体。
卓语冰越来越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
她发现自己已经不可能站在旁观、审美的角度去审视描画她的身体了。
那玉雕一般性感光洁的身体。
那美得不可方物的身体。
让她不能自持。
让她只想跟她肌肤相亲耳鬓厮磨。
这个女孩,不再是她绘画的模特了。
面对她、面对她的身体,卓语冰已经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如局外人一般、用旁观的审美的眼光去凝视、审度,去构图、描摹、勾画。
现在,面对这个女孩,面对她的身体,她只想把她拥入怀中,感受身体的亲密与依恋。
踏踏实实抱在怀里的亲密与依恋。
情人间才有的亲密和依恋。
也是这个时候,卓语冰才第一次深切地意识到,这个女孩于她真实的生活而言,角色已彻底转变。
女孩从一个审美的客体彻底成为了她真实的现实生活的一个主体。
成为她的生命与这个世界相关联的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
以前她们的关联也非常紧密,但那更多的是停留在精神层面的一种关联,虽然密切,却是一种形而上的关联。
而现在,在生命中的许多时刻、在生活的各种场景各种情形中,卓语冰都会自然而然地想到琥珀,跟她想到儿子海海一样,跟她想到母亲孟鹃一样。
所不同的在于,想到儿子或母亲,更多的是责任感使然,而想到琥珀,却缘于内心深处一股血脉的联动,就像她的躯体已不是一个完整的躯体,她身心的某一部分是附着在琥珀的身上的。她本是一个孤独惯了的人,而现在,她竟深切地感到她不再是独自一人。她身心的某一部分与琥珀相依相连,所以,当不知道那一部分是否安好时,她难以心安。
这就是早就听过的爱人是自己的另一半的那个说法的现实表现吗?
卓语冰再一次感慨,很多听闻已久的关于爱情的“传说”,她都是自女孩开始,才真正开始体验和懂得。
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无时不刻地把她想起。伴随着呼吸。伴随着心跳。无时不刻地,想念。
某一天的黄昏。晚饭后。卓语冰一如往常地在厨房里收拾忙碌。
每天晚饭之后卓语冰都会在厨房里呆上半小时以上洗刷锅碗,收拾厨房。
作为一个家庭主妇,卓语冰特别讲究她的势力范围内的秩序和整洁,她有轻微的洁癖。
所以她的厨房始终保持着井井有条,干净整洁。她的所有炊具都分门别类,摆放有序。锅碗瓢盆也都被她擦拭得光可鉴人。
她并不像很多事业成功的女子那样觉得没有时间或者不屑于陷入家务的琐碎,虽然她也同意“家务活儿像个越做越多的无底洞”这个说法。可是在卓语冰的原则中,凡是属于她分内的事,她都习惯以安之若素的态度面对,并且尽自己最大可能地把它做到让自己最满意。同时,她还总是会让自己努力地从这些必须去做的哪怕是最繁琐枯燥的事务性劳作中找出乐趣。曾经她是从完成一餐饭之后,把杯盘狼藉的厨房“战场”收拾得干净整洁井然有序中感到欣慰和乐趣。后来,她渐渐地开始享受这个不会低于半小时的属于自己的自由空间和时间。她会一边洗碗劳作一边开着思想的小差,任思绪翩跹。
这个平常的黄昏,家庭主妇卓语冰一边做着家务一边自然而然地又想到了她的女孩。
她在想,珀儿现在也是吃完晚饭了吧?或者,她早就吃过晚饭了。她一般是自己做饭,还是图方便就吃学校的食堂?她每天的一日三餐都是吃的什么呢?她一直是一个人生活?卓语冰隐约知道她曾经是跟同丨居丨的女伴一起生活。而现在,她是独自一人了。
卓语冰这才发现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她并不真正了解琥珀生活的常态。虽然她们有频密的短信、电话联系,可卓语冰忽然发现,那是不够的。她发现,即使她们每天都有互通电话或信息,可事实上,她跟她的女孩的真实生活还是有着相当遥远的距离。比如,她不知道她的一日三餐,她不知道她几点睡觉几时起床。她对她的日常生活几乎一无所知。
她距离她的女孩的日常生活是这么的遥远。
她从来没有给过她的女孩任何世俗生活的照顾和温暖。
她从来没有为她做过一顿家常的饭菜。
她也不可能陪她度过一个最平常的夜晚。陪在她的身边,在她清晨醒来睁开眼睛的第一刻,看到的是她陪伴在她的身边。
这么简单的事情她都无法为她做到。
两个相爱的人之间最简单最平常的事,她都无法为她做到。
忽然意识到这一点,让卓语冰倍感凄惶和无奈。
原来不能植根于现实土壤的爱情会这么的让人凄惶和无奈。
哪怕是最简单的举手之劳的事情她都不能为她做。而女孩,似乎从来也没有要求过任何事。
想到这里,卓语冰的心忽然硬生生地疼起来。
多么希望天天都能够见到冰姐啊,多希望能够朝朝暮暮地跟冰姐生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