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琥珀最近很崩溃。
卓语冰一句“我们……暂时不要见面了吧……”给她沉重打击,足以令她崩溃。
她没有想到后果这么严重。
她完全无法想象。
学校已经放暑假了。
可是放了假的她却没有像往常那样马上奔回南方的家。
她滞留在这个城市。
她也不知道她在等什么。
等冰姐的召唤?
她知道这根本有如天方夜谭。
等一个转机?
怎么可能有什么转机?
琥珀忧心忡忡,焦躁不安。
她像被一股无形的绳索束缚捆绑,无法挣脱又无计可施。
冰姐那天在电话里拒绝了跟她见面之后,琥珀连以前那种问候的短信都不敢再发了。
那天,她从冰姐电话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嫌恶。
嫌恶。
她的心一阵抽紧。
这些天只要一想起冰姐的那句话她就会心猛地生疼。
她做错了吗?
她冒犯到冰姐?
她跨越了她们之间不该跨越也不可跨越的一条边界?
再次回想起那个夜晚时,琥珀的感觉也不由地从最初的激情美好变成了现在的如芒在背——如果,如果那一切都是冰姐不能接受的。
琥珀不知道可以如何说服自己,又可以如何原谅自己。
心里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在这样的困顿煎熬中她应下了钱珏的饭局邀请。
钱珏老早就说过要请她吃饭感谢她。
在那次相亲约会后不久。
其实有什么可感谢的呢。
那次见面之后,她不过是在钱院长满怀期待的问询目光下做了一个害羞状,貌似娇嗔地喊了一声“院长——”就红着脸低下头不说话了。
“好好好,不说,不说,我也不问,不问”,钱院长笑呵呵地一边说一边终止了这个话题,眼睛里全是做父亲的慈祥和满足。
要糊弄一下老人家,这在琥珀看来的确是小儿科。
这不,钱院长非常满意地回去叮嘱儿子,这是一个好姑娘,你可要好好把握住机会好好相处增进了解。
钱珏在给琥珀的短信里千恩万谢,这至少为他“换来一年两年耳根清静的时光”——钱珏在外地工作,他们异地,多接触多了解,好歹也需要一年两年吧。“回家时我一定请客,好好感谢你。”
孝顺的钱珏一般都会在暑假的时候休假回家陪陪父母。
他一回来就跟琥珀联络过,几次琥珀都推了。
可是今天她想到外面去,她想见见除自己影子之外的其他人,她知道再这样一个人呆着会把自己逼疯的。
其实她没有胃口吃饭。最近她吃什么都不香。低迷的情绪大大影响到她的食欲。
吃饭的时候她也没精打采。
还是钱珏在不停地说话活跃气氛。
吃完饭钱珏问下面想做什么。
“想喝酒”,琥珀想都没想就回答。
“哦?那我们去酒吧?”
到了酒吧钱珏让琥珀自己点酒,他笑着说,“我不喝酒,所以不懂。”
琥珀为自己点了酒。
酒很快送来,琥珀自斟自酌。
她不想说话,只对钱珏要求,“今天你请客,所以你必须负责说话。”“你得不停地说话知道吗?你负责说,我负责听。”
钱珏道,“谨遵懿旨,唯命是从。”
钱珏当真搜肠刮肚地找了许多话题。
琥珀只是沉默,一边喝酒,一边抽烟,一边听钱珏说话。
钱珏好脾气地包容着这个满腹心事的颓废女人。
他知道她如果不是心中有郁闷(也许还被这种郁闷折磨已久?),她不会答应见他。
今天一见到琥珀钱珏就感觉到盘旋在她头顶的压抑的低气压。
而且,还是来自高海拔的低气压。
他知道他是没有能力改变这气压的。
那就尽可能地让她感觉轻松一些吧。
钱珏忠厚地唱着独角戏。
琥珀始终神思飘忽,眼神迷离。
喝酒的间隙她偶尔目光会聚焦。就像这个时候,透过酒杯她端详着玻璃壁中变了形的钱珏,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跟钱珏说话,“你又不抽烟,又不喝酒,又不近女色,又前途无量,像你这样的极品优质男不去跟个女生结婚真是浪费资源。”
钱珏笑而不语。
他知道,琥珀已有醉意。
酒瓶空空,钱珏问琥珀是否还喝。
琥珀摇头。
“那,我送你回家?”
“不回家”,琥珀立刻反驳,“我们去K歌?不对,不是我们去K歌,是你去K歌给我听好不好?好不好?”酒精让她有点兴奋,开始像个难缠的小女生那样要求。
她抗拒着回家。
因为她抗拒着这长久以来辗转内心一再拖延去实施的那个“决定”。
钱珏带琥珀到了KTV。
边看歌单他边问,“想听我唱什么歌?”
“唱什么歌都行,就是不许唱情歌。”琥珀下令。
“那我们要不要唱红歌?”钱珏打趣。
“随你。”
琥珀为自己开了一支啤酒,她又点了酒,“我就只管听你唱,你负责唱,我负责喝。”说着举起酒仰头喝起来。
看来今天这丫头的架势是不醉不休不醉不归了。
钱珏遵旨没有唱情歌,当然他也没有唱红歌,为了逗琥珀开心,他唱的是儿歌,当“可爱的蓝精灵”欢快的音乐响起时,琥珀咯咯地笑起来。
接下来,“两只老虎”、“小兔子乖乖”、“蜗牛与黄鹂鸟”、“聪明的一休”,一首接一首。
琥珀简直无法想象这么书卷文静的钱公子居然有这么童心未泯活泼可爱的一面。
她边听边笑,当钱公子有板有眼地唱“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把它交到丨警丨察叔叔手里面,叔叔拿着钱,对我把头点,我高兴地说了声,‘叔叔,再见’”
时,琥珀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笑得就快岔气了,笑得眼泪都流出来。
眼泪流出来了。
一发不可收。
伴着那不断重复的“叔叔,再见!”“叔叔,再见!”的童声。
那呵呵的笑渐渐变成了嘤嘤的哭。
一会儿笑,一会儿又哭。
钱珏知道,差不多了。
他连拖带扛地把琥珀扶上了出租,又连拖带扛地把琥珀送回了她学校的公寓。
琥珀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看见自己和衣睡在自己的床上。
她已经记不得是怎么回到她自己的屋子的了。
意识停在她为钱公子的儿歌大笑的那个时候。
后来究竟怎么了她已经记不太清,她只奇怪为什么明明听得很开心笑得很开怀为什么又变得很伤心了?
为什么伤心?
因为一直在伤心?
拿起手机看时间,看见一条钱珏发的短信:“好好睡一觉,醒来后又是新的一天。如果还想找人解闷、陪酒或者还想听麦霸飙歌,招呼一声就成。”
琥珀看着手机,苦涩地笑笑,这是她第一次发现,有一个GAY做朋友的好处。
可惜,钱珏说得不对,醒来并不是新的一天。
所有的麻烦和困顿都还在。
头晕脑胀,头痛欲裂。
“冰姐,对不起。”
陷在沙发里,琥珀呆呆地看着手机,发呆良久,在信息框输入这几个字。
然后,又摁退回键一个个删除。
然后,又输入。
又删除。
她怕她真的把这信息发出时,那种深切的爱意被误会被否定。
她又怕不发出这样的信息,那份深切的爱意会被阻断被弃绝。
她反反复复地做着这个动作,做到精疲力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