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月以来,她几乎每隔一两天就会收到一条来自女孩的问候的短信。
她的回复都很简短。“嗯,还好”或者“都好,放心”之类。
那时她的身边,总是有着这个或那个人,好笑的是在闹离婚的时候她几乎从来就没有一个人安静地呆过,这情形倒特别形象地证明了婚姻是两个人合伙开的一家有限责任公司这个比喻。
而此时此刻,在安静的阁楼里,在这个自己的城堡,卓语冰才能够安静地不被其他任何事情和情绪干扰地想起她的女孩,这个如流水暖阳般的青春靓丽的女孩。
卓语冰想到了那些给女孩作画的时光,那么美好的时光……也许女孩自己从不自知,她给这个曾经空旷沉寂的阁楼带来的无以言喻的生机和活力……
过了好一阵,卓语冰才意识到自己思绪的漫漶,再看一遍短信,她回复到,“我在阁楼。”
“哦。我可以过来吗?”琥珀迅速问到。
“嗯,过来时自己开门,我想小睡一会儿。”卓语冰回复。
“好。”
卓语冰放下手机,调整一下姿势让自己躺得稍微舒服一点,然后合上眼,无论睡得着睡不着,她都得努力让自己睡会儿。
另一边,琥珀几乎是雀跃般奔往阁楼。她在想,如果人是有翅膀的动物该多好,这样她可以立刻飞到冰姐的身边。她已经有两个月没有跟她见面了呢。
“来了?”即使琥珀是以最轻的动作最小的声音开门进屋,还是在她关好门轻手轻脚地走到卓语冰跟前时听见微微睁开眼的卓语冰这样问她,也算是跟她打招呼。
“嗯”,琥珀对自己这么迫不及待以最短时间现身阁楼可能打扰到卓语冰的休息有点歉疚,“对不起,我应该稍晚些来,打扰你休息了。”
“没有”,卓语冰还是躺在沙发上的,疲倦感让她暂时还不想起身,“其实,根本没有睡着。”
这时琥珀注意到茶几上的药瓶,拿起来看了看。
“冰姐你怎么吃安眠药?”看清药名之后琥珀不无担忧地问。
“一直失眠……吃了药都没什么效果……”
“失眠?”
“嗯。”
“多久了?”
“有一段时间了。”
琥珀默然。伴着油然而起的心疼。
她凝视着眼前的这个女人,躺在沙发上的卓语冰看上去憔悴瘦弱,像极了上次看到她的那情形。
只是,上一次她是病了。
而这一次,是失眠的折磨?
或者,琥珀想,或者还有其他原因?
正这样心疼地想着,听到卓语冰问她,“外面很热吧?大热天的这样跑一趟,想喝点什么?”说着卓语冰准备起身。
“冰姐你躺着”,琥珀伸手摁住了想要起身的卓语冰,让她继续在沙发上躺下,“我要喝什么我自己拿。”
卓语冰没有再挣扎,顺从地躺下,说,“要喝茶你自己沏,暖瓶里有烧好的开水。储藏柜里也有刚买的饮料。”她来阁楼之前买了一些夏天的饮料。
“好”,琥珀自己去柜子里拿了一瓶绿茶。刚才急匆匆地往阁楼赶,又一口气爬上这七层楼,别说,还真是又累又渴。
她拧开瓶盖一边喝一边走到卓语冰身旁,没有注意到卓语冰一直看着脑门上全是细细密密汗珠的她在微微摇头叹气,眼睛里全是怜惜。
牛饮般地喝完大半瓶绿茶,琥珀缓过劲来,对卓语冰说,“冰姐,你再睡会儿吧。我给你做一下头部按摩,看有没有帮助?”
“你会按摩?”卓语冰有点意外地问。
“也不是会,就是去美容院洗脸时那些美容师在头上脸上捣腾的时候特别让人有昏昏欲睡之感”,琥珀说,“我既不是美容师也不是按摩师,可是,可以依葫芦画瓢地试试?”
卓语冰笑笑,没有反对。
“你就这样躺着,我在这边给你做做轻微的头部按摩”,说着琥珀帮卓语冰把薄被整理盖好,拖了一张椅子在沙发的扶手边。
卓语冰嘴角依然挂着笑意,正准备闭上眼。
“等等冰姐”,又听见琥珀在跟她说话。
只见琥珀从背包里拿出手机和耳机,做着什么设置,然后走过来把手机和耳机递给卓语冰,说,“冰姐,你同时还可以试试听听舒缓的歌曲,我把声音调到最小了。我一般中午睡觉的时候都喜欢这样一边听音乐一边打盹儿,效果奇好。”
卓语冰顺从地套上了耳机,一个女歌手空灵的歌声在脑子里漾开,很好听的声音。
这时她又听见一旁的琥珀说了一句“冰姐可以数羊了”。然后,琥珀手指轻柔地开始了头部按摩。
卓语冰笑笑,没有说话,合上了眼睛。
琥珀的手指轻轻地按着她的太阳穴,很轻柔的动作,慢慢地揉着,然后手指顺着头部轻轻地按下去。
她感觉很舒服。无论是耳机里的音乐,还是琥珀手指轻柔的动作。
她感觉很放松。这音乐这按摩这房间里宁静的气息,让她获得一种久违的想要沉沦其中的放松。
她的意识开始模糊,那空灵的歌声越来越遥远了,她几乎听不清她在唱什么……
卓语冰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失去了所有的意识沉沉地睡去的……
……
卓语冰是自己被自己惊醒过来的。
在惊醒的那一瞬间她有点不知是置身何处的茫然。
很长时间以来她都没有这种失去意识彻底睡着的体验了。
所以在清醒过来的那一刻她竟然自己都惊了一下。不知身在何处。
定定神,看到身旁的琥珀抬起头看着她。琥珀坐在小凳上伏在她身边打盹儿。也许是她忽然惊醒的动作也让女孩醒来,“冰姐你醒了?”
卓语冰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阁楼。
“几点了?”她条件发射地问。
“嗯,七点多快八点了。”琥珀看看表。
“这么晚了?”卓语冰急忙起身,第一意识是想到海海已经回家了吧?自己怎么可以睡得连时间都忘了?
她动作迅速地站起身走到屏风后面去换衣服,“竟然一下子就睡了这么久,不知道海海现在是不是已经回家了”,琥珀听到屏风后传来的话语马上知道了卓语冰紧张的原因。于是她马上开始收拾屋子、关了窗户拉好窗帘准备跟卓语冰一起以最快的时间离开。
琥珀一直是知道卓语冰的时间的,周六的时候一般最晚不会超过六点就会往家赶,因为住校的海海周六放学会回家吃晚饭。所以她和卓语冰见面的时间一般都是下午一点多两点到五点。每一次她们离开阁楼的时间都不会超过五点半。这时间表已经像生物钟一样牢牢地印刻在琥珀的脑子里。
可是今天,看见卓语冰睡得很沉,而且想着她已经失眠那么长时间了,所以她实在不忍心叫醒她。
她们很快从阁楼出来,在走出单元门的时候琥珀跟卓语冰告辞。
卓语冰并没让她走,而是坚持要先送她回学校然后才回家。
琥珀对卓语冰这种周到得无以复加的处事原则向来觉得太刻板,可是卓语冰却非常坚持,她一手拉着琥珀的手臂不放她先走,一手用手机拨号给家里打电话。
琥珀实在执拗不过她,只得跟她一起往小区停车场走。
卓语冰家里的座机没有人接听,看看时间,这个时候海海应该已经到家了。
正在疑惑间,她忽然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不住地摇头。
琥珀看她这般模样,不禁问,“怎么了冰姐?”
卓语冰还是一边摇着头一边忍不住笑。
“冰姐——”琥珀打断她。
“先上车,上车再说。”卓语冰道。
琥珀依言坐到副驾座,这时卓语冰也在驾驶席落座,她发动了车,这才转过头来看着琥珀说,“真是够糊涂的,今天海海他们晚自习有一场考试,所以他今天晚上是不回家的。刚才真是虚惊一场。最近脑子越来越不够用了,看来离老年痴呆不远了。”
琥珀听她这么一说,悬着的心也跟着轻松下来,也跟着她微微笑起来。
而同时,琥珀心底暗暗感叹,冰姐当母亲当得可真够紧张的。那根绷紧的弦,似乎从来都没有放松过。想到这里,无端地又觉得有点心疼有点心酸。
卓语冰把车开出了小区,说,“我们先去吃晚饭吧,然后我再送你回学校”
琥珀没有异议。
她知道冰姐决定了的事情,她最好是听从安排。
再说,能够跟冰姐共进晚餐,是她求之不得的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