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琥珀并没有骗钱珏。
她是真的有事。
她要去阁楼。
虽然,一个多月过去了,她依然没有收到卓语冰的“召唤”,也没有来自卓语冰的任何有实质意义的讯息。
那天之后,琥珀最初是每天都会给卓语冰发条短信问问身体状况,感冒好没有,体温是否正常,有无其他症状,有没有继续吃药之类。殷殷关切。当然,她关切的不仅仅是冰姐的健康状况。
卓语冰的回复总是简短。“好了。”“没有。”“嗯。”“放心。”
没有任何多余的可供琥珀揣测的讯息——她自然是指关于卓语冰实施离婚行动的讯息。
卓语冰只字不提。
这倒符合卓语冰一贯的行事风格。
琥珀也不着急,她可以慢慢等待。
潜藏着某种无法掩饰的快乐的等待。
她有耐心。
琥珀得承认,她的这丝潜藏的无端的快乐从某种程度上讲是建立在冰姐的痛苦之上的。
每每想到这里,琥珀总是会狠狠地骂自己一次。
可是,自责了一次又一次骂了自己一遍又一遍之后,她的精神是轻松的,她的心情是愉快的。
好吧,她承认,内心深处她盼着语冰姐离婚。越快越好。
卓语冰的婚姻,在琥珀眼中曾是鸿沟天堑般难以逾越的一道屏障。
而现在,这障碍竟在以这样一种方式解除。
说她不高兴那是假的,她几乎想要欢呼呢。
于是,就有了这些日子里琥珀那些没来由的轻松与快乐。
这些日子里,琥珀也常常会不自觉地想到关于她和卓语冰。
想到她们之间的种种。
想到,她和卓语冰之间的关系。
这是之前琥珀从来不曾去细想不曾试图去厘清的关系。
——也许,潜意识里根本就不愿去细想和厘清吧。
因为她和她之间,这种表面简单至极的关系中,在琥珀看来似乎始终是有一种复杂难述的暧昧情愫在里面的。
暧昧交缠其间,似是而非,若有似无,复杂难言。
而且,琥珀知道,只要卓语冰的婚姻横亘在前,她和她之间的这种令她纠结困扰的暧昧就永远停留于暧昧。
她是那种绝对不会允许自己成为一个破坏别人婚姻的人。
止于所当止。是琥珀的原则之一。
那一天,无意间听到卓语冰在电话里说到“离婚协议”,那一天,从卓语冰的话语中听出她的婚姻出了问题。
于是,这个偶然事件就成了一个契机。
一个让琥珀敢于也愿意去回顾她们的交往、去细想她们之间的关系的契机。
从她曾经从不会去主动想起的卓语冰的婚姻开始。
也许,冰姐的婚姻生活并不美满。
这当然是琥珀的猜测。
但这猜测也不是无中生有空穴来风吧。
其实,从她第一次来到阁楼第一次知道阁楼的存在她就隐隐有这样的直觉。虽然那时的她还是年少无知的年龄,可是就她有限的所知所识而言,她也不能想象一个婚姻幸福的女人会自己给自己准备一个避身的“城堡”——难道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本身不足以成为避风的港湾和安全的城堡?
后来,琥珀还慢慢发现,语冰姐几乎从来就不讲她的家庭她的老公。这不正常。这不是一个已婚妇人的思维和习惯。琥珀接触到的所有的已婚女人,稍微相熟一点之后就特别乐意讲述自己的家庭和“那口子”,哪怕是随口提及。
而冰姐是随口都从来不提及。她的丈夫似乎是一个隐形人。
跟冰姐接触多了之后琥珀只能得出这样的结论,在卓语冰的世界里,儿子海海是至关重要的人物,她的母亲也是重要且不容忽视的(琥珀常常听到卓语冰提到她会去母亲那里),而关于她家先生,琥珀真的几乎未曾耳闻。这是奇怪的。非正常态的。而且,那时的卓语冰根本就不知道她琥珀的性向,谈不上“故意”不提。所以只能得出结论是,这个人并不值得提到。
既然不值得,也没有必要提到,那么这个人在卓语冰的世界里的分量就可想而知。
而冰姐那天说,她本以为,婚姻是一件歃血为盟的事情。那么,可不可以这样理解,在冰姐的头脑中,盟誓生效后的责任、约束、担当和义务重于了其他。比如,重于了情感本身,如果他们之间曾经有过爱情的话。
想到这里,琥珀又轻声埋怨自己的刻薄。
可是,这难道不是事实?如果,冰姐真的爱她的先生,在她们交往的十余年里,她不至于连随意都不曾提到吧?虽然冰姐从来不是一个喜欢“秀”的人,可是,一个人爱一个人,那自然而然的流露根本就是一种无法掩饰遮挡不住的自然本能的呈现,就像她爱海海。
那么,反推回去是不是可以说,冰姐并不爱她先生,至少,是不怎么爱,爱的程度不深?
琥珀对自己这样热衷推理论证的职业习惯有点无语,可是,这样推理出来的结果又令她有点喜滋滋。
她再次骂自己。
骂过之后,她的思绪再次回到她和卓语冰身上。
跟卓语冰相识相交,已是十年有余。
这十年里,琥珀真的从来不曾去回望过她们之间的交往。
说是下意识的躲闪也罢,说是刻意的回避也行。
每一次,当思绪有一点点苗头闪耀,那思绪的线飘忽隐约细若游丝,似乎稍纵即逝,而琥珀总是听任它消失于无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