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仿佛一下就回到了童年的幸福时光,眼里亮晶晶地闪着期待的光,等着语冰的娓娓道来。
“在无边的浩瀚的大海深处,有一个海的宫殿,那就是海王殿。海王殿里住着国王一家人。只是,海王的妻子早已去世,还好他有老母亲为他管理家务,帮着他照顾他的女儿们……”卓语冰真的一本正经地开始讲故事了,声线柔和温婉,不疾不徐,引人入胜。
琥珀明亮的眸子一动不动地望着卓语冰,她完全被深深地吸引了,被这个故事,更被讲故事的女人。
“……小人鱼用尽全身力气把刀子远远地向浪花里扔去……当她离开时,她再一次把已经模糊的视线投向王子,轻轻地祝福,永远地告别,然后,小人鱼纵身跳进大海,她觉得,她的身躯在一点一点地融化成为泡沫……”
讲到这里,略微停顿了一下之后,卓语冰感慨到,“真是一个忧伤的故事”。
早已被带入故事的琥珀眼睛里泪光点点,抿抿嘴,使劲地点头表示同意。
“给小盆友写这样的故事,有时候,真不知道安徒生他老人家是怎么想的。”卓语冰试图转移一下这个伤感的故事带来的伤感情绪。
琥珀也情不自禁地深深吸一口气,然后,浅浅地笑笑,说,“想起一句笑话,说,‘如果你愿意做我的小火车永远不出轨,我就愿意做你的美人鱼永远不劈腿’。”
说完之后,笑容依然挂在脸上,却有说不出的美丽与哀愁。
卓语冰听罢,心中微微一怔,看着琥珀,停顿,然后,很自然地伸出手臂,说,“来,抱抱——”
琥珀乖顺地来到她身边,让卓语冰把她圈进了怀里。
卓语冰把琥珀揽进怀里,轻轻地自然地在琥珀的额头吻了一下,像吻一个小孩般,然后,又安慰性地揉揉琥珀的发丝。
而这个安慰的吻,却砰然一下落进琥珀的心里。漾起一阵不小的涟漪。虽然她知道,这是典型的“长辈式”的吻。
坐在卓语冰的身边,被卓语冰的手臂轻轻地揽着,倚靠着卓语冰的肩头,琥珀觉得自己是置身一个又温暖又坚实的港湾。
心安又踏实。
她们就以这样亲密依偎的姿势坐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儿。
“没想到冰姐故事也讲得这么好。”
卓语冰轻轻地笑一下,说,“这是做妈妈的基本功吧?”
“你以前也给海海讲过《海的女儿》?”
“这倒没有。男孩子的兴趣还是不同。”
“哦?那你刚才为什么听我说想听《海的女儿》你就笑了?”
“因为我发现,小盆友都很有主见啊,都会自己‘点菜’。以前问海海想听什么故事,他都不会说‘随便’,他都很有自己的想法。”
听卓语冰这么说,琥珀也笑了,问,“那海海一般点什么菜?”
“嗯,小的时候,喜欢听和小动物有关的寓言或故事,长大一点后,就喜欢西游记了,后来慢慢热爱上各种演义,封神演义、隋唐演义、杨家将演义、三国演义等等,男孩子嘛,对打打杀杀、刀光剑影、血脉贲张的东西特别感兴趣。”
“这些你都给他讲?”
“对呀。”
“那不是像说书人。”
“是啊,当妈的可不就是一个说书人。不过,我每次给他讲这些之前,都会拿出书温习一遍,最初是为了强化孩子这样一个认识,那就是妈妈讲的所有这些其实书里都是有的,想潜移默化地让孩子热爱上读书。后来,他想听的那些故事我倒真的记不全,所以就养成了在讲故事前要浏览一下文本的习惯。”琥珀想起了刚才卓语冰也是把那本童话集拿出来翻阅。真是一个严谨到无可挑剔的人。
“那你现在还给海海讲故事吗?”
“很少了。他学习忙。再说,他已经会自己看了。嫌妈妈讲得慢。”
“呵呵。好玩。可是,我却觉得,听冰姐你讲故事特别享受。”
“那是因为你听的是短篇呀。让海海彻底产生了要自己去看书替代妈妈讲故事的想法是在他小学六年级的时候我给他讲金庸。”
“啊?你还给孩子讲武侠?”
“是啊?有什么不妥?”
琥珀不禁啧啧连声,“一般的父母生怕自己的孩子看这些闲书乱了心智荒废了学业呢。”
“那是他们一叶障目,武侠中也有好的,比如金庸的武侠,就是中国传统文化的最好普及读物呀。我给海海讲情节的时候,也会特意地把其中的国学精华有意识地灌输给他。从这个角度看,金庸的武侠真是再好不过的教材。再说,男孩子,早一点认识到‘江湖’这个概念,从中学到什么是义薄云天什么是铁血丹心什么是铁肩道义,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琥珀听着卓语冰这奇特的育儿经,有种叹为观止的感觉。
她没有见过这样的母亲。
“海海真是一个幸福的孩子。”她再次由衷地感叹。
“现在人家小盆友已经不需要我这个妈妈去给他讲这些了,还常常在我面前卖弄所读所看。不到初三,金庸的全部小说他已经是如数家珍、倒背如流。不稀罕妈妈给他讲了。”
“妈妈很失意?”
“不,妈妈暗自得意,终于培养了他独立读书的习惯和能力。现在主要的功课是跟他辩论。他说什么好,我就站在他对面跟他辩论,提一种崭新的观点和思路,让孩子慢慢学会思辨的能力。”
琥珀再次叹服地摇头,“倒哪里去找这么好的妈妈?”
“其实,每一个母亲都是很好的妈妈,只是,各自表达爱的方式不同罢了。”
时光在她们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中飞逝而过,琥珀忽然想起什么,问,“冰姐,我们今天不画画了?”
“对呀,我们今天不画画。”
“为什么?”
“我说过,生活永远比画画更重要,你的快乐,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难道画画不就是生活本身?而且,做模特时我真的很快乐。”琥珀率真爽朗地说到。
听闻此言,卓语冰先是微微愣了一下,然后,嘴角弯出一个和蔼温柔的笑意,迁就地说,“那,我们下次就继续画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