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岩立刻会意,抓起琥珀的手送到麦冬的手里,小声地在她们耳边说一句,“你们两口子慢慢抒情慢慢表白,我去给你们买晚饭。”说完她转身出了病房。
“对不起……”麦冬看着琥珀,声音微弱地说出这句话。她紧紧地握住琥珀的手,像是怕一松开琥珀就会跑掉。她的手因为发烧的缘故,是滚烫的。琥珀看了看她,没有表情,也没有说话,然后避开了麦冬灼热的期待的目光,把她的手和自己的手一起放进了被窝里盖着,她不想让她再受凉,她也不忍心这个时候挣脱她紧紧握着自己的手。
麦冬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琥珀,像是要把她整个地刻进眼睛里的看法,“我以为,你再也不愿意见我了……”说完这句,麦冬的眼泪再次从眼角滑落。
琥珀听了,只觉一阵心酸。
她没有去为她擦拭眼泪,她也没有抽出那只被麦冬紧紧握住的手。
她只是用另一只空着的手从被盖外轻轻地拍拍她们握在一起的手,安慰的姿态。
然而也是无奈的姿态。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既然怕她离开,那为什么在离开她之后不过一年就变了心就去找了其他的人就背叛了她们的爱情?
是因为远离故土的孤独还是疾病袭来时的虚弱?是因为千里之外的电话永远也抵不上一只可以握住的手一个温暖的怀抱,还是时间空间的距离终究会阻断会削弱一切自以为深厚的情感?
琥珀没有让自己继续想下去,无论是什么原因让麦冬有了新欢,也无论麦冬现在是怎样的一种想法,都不重要了,琥珀冷冷地伤感地想到,此刻她只想让她快点好起来,这样,她才可以早一点结束这种令她窒息令她压抑的状态。
分而未决的状态。
麦冬万万没有想到,琥珀几乎可以说是无微不至地照顾了她四天,一直到她彻底退烧基本康复回到家了,琥珀却跟她说,“你好自珍重,照顾好自己,别再生病了。我走了。”
“你去哪儿?”麦冬十分意外,一头雾水。
“回学校”
“为什么?”
“……”
“我不让你走”,麦冬拦着她,拉着她的手,问,“你还在生我的气?”
琥珀摇摇头,没有说话。
她只是坚定地把麦冬拉着她的那只手挣脱开,然后,看着麦冬,冷静确定地说到,“麦冬,我们之间真的结束了。我不是说着玩儿的。我住回学校了。这房的租金已缴了半年,这个月的水电气费也都缴了,卡都在书桌的抽屉里。”
麦冬愣在那里,一动不动。
琥珀再次深深地看了麦冬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背后是石化在那里的麦冬。是泪流满面的麦冬。
琥珀没有回头。
麦冬之后并没有再来纠缠。
她们也没有再碰面。
琥珀在照顾麦冬住院的那几天抽空把自己所有的物品都收拾打包搬走了。
倒是岩岩,百般不解,万分痛惜,然后苦口婆心地来当和事老。
“你们好好的,你为什么要这样?谁还没有个犯错误的时候,谁又是完美的?你怎么这么固执?知错能改就是好同志啊。”
琥珀任由她不停地唠叨,一言不发。
“你知道吗?麦冬她很后悔,她说她会改,她说她马上跟那个人分手。她爱的是你……”
“岩岩求你别再说了。”琥珀打断了她。
“为什么?琥珀我真的不知道你这是为什么?你曾经说过像你们这样的人要找一个情投意合的爱人并不容易,你这是好不容易找到了,她又是这么的爱你,只不过犯了一个错误,你就这么不依不饶?你这是何苦?她愿意回头,你为什么不给她机会?你这也是给自己一次机会啊。”岩岩是真的不理解琥珀这样固执究竟是为哪般。“琥珀,就是任何一对男女之间的爱情,也是会出现这样的问题的。你这样为难她为难自己又是何苦?”
“岩岩,你不懂”,琥珀知道,如果她不跟岩岩把自己的“思想认识”“心路历程”交代清楚,岩岩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她只得硬着头皮跟岩岩讲,“从我选择走这条路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选择的是什么放弃的是什么。”
“嗯”,岩岩望着她,等待她继续。
“一个女人,喜欢的是女人,并且打算和一个女人共度一生,从我知道自己的性取向从我明确地知道自己以后想过的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开始,我就知道,我注定会失去很多也注定要放弃很多……比如,所有相爱的男女可以拥有可以获得的名分、婚姻、父母家人的祝福、社会的认可、法律的保障,甚至,属于他们自己的孩子……这一切在男女瓜熟蒂落的爱情中自然而然水到渠成就可以拥有可以获得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一种奢望都是不可企及的。而对于这一切,岩岩,你知道吗?我都不在乎,我从很早以前就清楚地告诉自己,我所要的,不过是一个可以一心一意一生一世至死不渝地跟我生活一辈子的人,不背叛,不变心。一个人,一辈子。这个要求很高吗?”说到这里,琥珀自己已经有点说不下去了。她不喜欢侃侃而谈自己的所谓爱情观人生观。她从来认为这些这样那样的“观”实在都不是说出来而应该是用行动做出来的。行胜于言。相比语言,她永远更看重的是行动本身。被好友这样逼迫着说出这样的话,让她深深无奈。
而更让她无奈的,是无情的现实。即使她这样退让了,她还是无法得到她想要的。
一个人,一辈子。这样的要求很高吗?
“也许,这个要求是太高了……”岩岩没有回答,琥珀自己黯然地自语般地回答。
“……”也许岩岩终于明白了琥珀的意志,也许她终究体谅到琥珀那份决绝背后的伤心与失望,可是,她还是下意识地想要她的朋友们有一个好的结局。她小声地说,“麦冬她说她会改,她说她只爱你一个人……”
“岩岩,你知道吗”,琥珀打断了她,“无论她怎么说,我们,我和她,再没有复合的可能了。”
“为什么?”
“因为我不会相信她了。”琥珀的语气中,有深深的无奈与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