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琥珀再次来到阁楼，发现这间屋子有了不小的变化。

多了一张床。还有一台音响。

“增加了家具。”她笑着说。

其实不仅仅如此，屋子里还多了几个画架。有三幅未完成或将完成的画在画架上。两幅水彩。一幅油画。看来自己没在的这半年多卓语冰一点都没闲着。

琥珀看到，这几幅画画的都是她。是卓语冰在之前的人体素描稿的基础上的创作。

色彩画跟素描画完全是两种迥然不同的观感。

琥珀看得很仔细。

“每次来到这间画室，都会有一种不胜荣幸的感觉。”琥珀一边非常认真地看着画架上的这些画，一边由衷地发出感叹。

“哦？是我的荣幸还是你的？”卓语冰笑着问。

“当然是我的！”琥珀奇怪卓语冰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疑问，“我从来没有在任何地方享受过这样隆重的待遇。”她语气夸张地强调。

“这种荣幸也是我的”，卓语冰温和地笑着说出这一句，语气真诚又肯定。

她问琥珀，“想喝点什么？”

“都行，喝茶就好”，琥珀知道卓语冰一贯是沏茶的。这么些年，她也跟着她慢慢养成了喝茶的习惯。

“今天画什么？”琥珀问。

“嗯……”卓语冰略微思忖。

“就画上一次你说到的想要画的那幅吧？”琥珀提示说。

她指的是卓语冰之前有一次说想画一幅琥珀蜷缩地躺在床上的姿态，“安静柔和得像个婴儿。”

“好啊。”卓语冰想起是哪一种姿态了。

琥珀熟门熟路地走到屏风后去换衣服。

拉开简易衣橱的门，只需轻轻一触手，她就知道这些浴袍是卓语冰才洗过的。干净。清爽。泛着轻微的芳香。卓语冰真是一个细致周到的人。

琥珀换上丝滑柔软的浴袍，像是又回到了某个舒适熨帖的怀抱，心情无比愉快。

她本以为离开半年多，再次进到阁楼会有一个适应期才能进入模特角色。

没有想到，一走进这里她就自然而然地“进入”角色了。

看来这真的是一间不折不扣的画室，有完全与外界隔绝的属于它自己也属于她们俩的气场和氛围。

她们在中断半年多之后“无缝衔接”地继续了画家与模特的合作。

琥珀摆好姿势躺在放平的沙发上。

这个姿势真是让人很容易睡着，她这样想着。

想到这里她不禁往屋子另一个角落的那张床看了一眼。

她不知道卓语冰为什么会在阁楼里备一张床。难道她会在这里过夜？她为什么会在这里过夜？琥珀觉得好奇。但是，当然，她是不会去询问这个问题的。

凡是那些涉及隐私的问题，她都不会去好奇地问及，哪怕是随口一提，她也不会。

她只是放任自己像是猜谜语一般地设想N种可能性。想着玩。而且，也并不真的想知道答案。

卓语冰在几个月前买了床放在阁楼。

她偶尔真的会在这里过夜。尤其是那些她一直沉溺在画中不想离开的晚上。

去年春节之后，齐伟挂职下派锻炼，去了一百多公里之外的一个小城市，几乎一个月才能回家一次。家里就她和海海两个人。而念初中的海海，在初中二年级一开学学校进行了一次考试，依据成绩再次分班，成绩最好的学生进入“火箭班”。卓语冰不知道这样的名字是怎么想出来的。海海成绩出众，被选到火箭班。

学校对这个火箭班的学生寄予厚望，致力于把他们全部送入全市最好的重点高中。所以学校要求，原则上火箭班的孩子初中二年级开始都要住校，因为要上晚自习。

卓语冰对这样的要求不以为然。

虽然在培养孩子这件事上她是一个严格的母亲，但是，她的一切作为都基于在保护和张扬孩子的天性个性上，她对现行的教育制度和培养人的方法持保留态度。

她自有她的一套系统的育儿经。

当然，卓语冰的所谓育儿经也是男女有别的一套。

从很早以来，在还没有谈恋爱生孩子的时候，卓语冰就有一个隐秘的强烈的愿望，那就是要生一个女儿。她想要有一个自己的女儿。然后，她很宠很宠这个女孩，把她宠上天的那种宠法，她要什么就给她什么，不让她受一点点委屈，不让她吃一点点苦，给她全部全部的爱。她要把她的女儿娇养宠溺得像一个公主，她要给她自己可以给她的一切。

卓语冰甚至觉得，自己从20岁大学毕业后开始拼命工作拼命挣钱，挣很多很多的钱，职位也一步一步一级一级地往上升，从不懈怠，潜意识里这个还没有出生的女儿就是她的无上动力之一。

所以，没有任何人知道，当接生的护士说出那句，“恭喜你，是个小子”时，她心底无法阻挡地闪过一阵隐隐的遗憾。

“是个小子。”那么就意味着卓语冰长久以来想要溺爱想要尽一切可能宠爱和娇养一个女儿的愿望从此破灭了。她心底泛起遗憾的潮水，像一个爱心泛滥的母亲忽然被告知没有了溺爱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