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琥珀那丝绸一般柔滑细腻的肌肤，她的身体散发出的圆润与温暖的气息，给卓语冰一种似曾相识的亲切感。
这种感觉来自于曾经感受到的海玥的身体，以及来自海玥身体的那份温暖。
其实她和海玥的最亲密的接触，也仅限于那种亲密的依偎。
带着强烈依恋依赖的亲密依偎。
但是，那种温暖与依恋却深深铭刻在了卓语冰的心底。
也许是琥珀的身体总是让她想起海玥的身体。
她又梦见海玥了。
这么多年来，她几乎每年都会梦到她，只是，近些日子似乎特别的频繁。
这个晚上，在梦中，海玥一贯的娴静温柔，她笑着问她，“你画的我怎么一点都不像？”
卓语冰听了一愣，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正准备跟她解释，画里的那个人不是她，是另一个女孩，一个她特有的模特。
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什么事打岔，梦境又转到另一个场景去了。
梦中的卓语冰始终记挂着要给海玥解释，可是似乎总没有得到机会，她很着急，竟然一下子惊醒过来。
原来，是梦。
整个意识清醒过来之后，卓语冰还耿耿于终究没有找到机会去纠正海玥的误会。
隐隐的，她心间有一丝遗憾。
不知道是遗憾没有跟海玥讲明白那画中画的不是她，还是，遗憾在海玥生前，她就没有画过她。
怎么在年少的时候，她就从来没有想过可以画画她？
卓语冰抑制不住那一声长长的叹息。
卓语冰从梦中惊醒时正是半夜。
看看时钟，三点半。
是真正的午夜梦回。
窗外好像有光亮。
是月色吧。
在黑暗中辗转了一会儿，再也睡不着了，她干脆起身。
齐伟不在她的身边。
昨晚他有应酬，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卓语冰走出卧室，看见齐伟睡在客房的单人床上，门没关。想来是一回家倒头便睡下了吧？
卓语冰一贯坚决反对男人酗酒，可是，在政府机关任了一官半职的齐伟总是免不了各种场面上的应酬，有很多无论怎么样都推不了的饭局酒局。
每次应酬后酒醉回家，齐伟都总是很自觉地自己睡到客房去。
卓语冰不能容忍男人的酒气，这是在他们相识之初卓语冰就摆明了的不可改变的态度。
所以齐伟喝酒一直很节制，而且他也知道，喝酒之后最好不要靠近卓语冰，会惹她反感与不快。
婚后的前几年还好，近几年齐伟换了任职的部门，应酬多了起来，都是跟工作相关的无法推脱的公务应酬，还常常是到凌晨两三点钟才能回家。
虽然卓语冰没有说什么，齐伟自己却心怀歉疚，他主动提出在客房里铺一张床，喝了酒的晚上他就自觉地“一边儿呆着去”。
卓语冰从客房门前走过时，闻到一股浓烈的酒气，伴着如雷的鼾声，不禁皱了皱眉，摇摇头走开，去到儿子海海的卧室。
海海睡得很沉，胳膊和腿都在被窝外面。这孩子，睡觉总是不安分。她为他捻好被子。
在儿子的床边坐了一小会儿，发了一会儿呆。然后习惯性地在他额头轻轻地印一个吻，轻手轻脚地关了门出来。
回到自己的卧室，卓语冰站在窗边，月色入户，清凉如水。
她又回到了自己的世界中。
她又想到了海玥。
海玥。
她整个生命中唯一的仅有的朋友。
现在想来，和海玥在一起的时光，是多么的充实和快乐。然而当时，却是全然不知的。
整个高中时代，只因有了海玥的陪伴，才会有一抹温暖的金黄光泽遍布全身吧？
那一抹温暖的落日熔金的夕照光辉。
可是那时又如何能懂得和知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她只是知道海玥的身体不好，心脏有疾病，可是却从来不知道这对于海玥对于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除了不能上体育课和参加一些课外活动，她几乎没有看出海玥跟别人有什么不同。
海玥总是那么温柔和蔼，总是那么恬静安详。跟她在一起，只感觉到她的温和与善良，她的智慧与包容，她从来没有感觉到，海玥也许也是会被疾病折磨，也感觉到疼痛和虚弱，
可是，她从海玥的脸上，从来就没有看到过丝毫痛苦的表情。
后来卓语冰常常在想，是她当时年纪太小还不懂得去关注朋友吗？
答案是否定的，她反复回想过，的确是海玥从来未曾表露过病痛与折磨。
这是一个多么坚强的女孩。
直到高三的下学期，学习的压力空前繁重。
海玥对她说，“我有一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可能，我坚持不到高考了。”
“没事的，再咬牙挺一挺就过去了，大家现在都有透不过气来的感觉。”她这样安慰海玥。
然而，很显然，海玥的透不过气来跟大家的是不同的。
在一天的晚自习上，海玥昏倒了。
紧急送到医院，抢救过来，医生说，是先天性心脏病，需要做手术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海玥的爸爸妈妈从南方老家赶来，准备让海玥休学，把她带回去治病。
临行前卓语冰去跟她告别，千言万语，却不知道可以说什么。
还是海玥安慰她，“玉儿，你一定要好好考，考出一个好成绩，考到那个我们最向往的学校去，你去了那个学校也就等于是我去了，你一定要努力啊。”
卓语冰拼命地用力地点头，也拼命地抑制那就要夺眶而出的眼泪。
“到了家就给我写信……我们一定要一直通信……”她几乎是呜咽着这样叮嘱海玥。
“嗯，我会的。这些日子你要好好复习，不要分心，啊？你知道，我们都只能依靠读书改变命运。”
卓语冰再次拼命地点头。
海玥就这样离开了。
黑色的七月高考大山般沉重地压过来，压得卓语冰喘不过气。
她一边极尽全力地复习备考，一边殷殷期盼海玥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