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月笙不到五个月已经开始萌出乳牙,奇怪的是坐起和爬走倒是跟正常的小婴孩月份相似,也是到七个月左右才会坐,快八个月的时候才会爬,可刚刚会爬没多久,她就开始会颠起行走了。第一个发现她会走路的人是王歧山。王歧山自林兰生走后,常常代替青皮猴前来看望杨澈和小月笙,经常抱着她到处逛。那天就是他和斑头把小月笙抱到竹林去玩的时候发现她会走路的,踩得两脚的泥回来,杨澈心疼得不知道是开心她会走路好呢,还是气他们的不细心。到了夜里,抱着两个脚丫子还有些红印痕的小月笙,杨澈流下了送走林兰生后的第一次眼泪。这种无形的牵挂和思念深深地感染了小月笙,她爆发了人生第一场嚎哭,泪流不止、声嘶力竭地哭。第一次发烧,就在这一场大哭中发生。
发烧后的小月笙身体变得很弱,虽然会走路了却不太愿意走动。尽管杨澈常常抱着她说话,对她偶发的声音也给了很大的笑容鼓励也作用不大。直到12个月后,又一个国庆节,在文艺汇演节目过程中,小月笙终于在锣鼓声里发出人生第一句“mama”。
杨澈没有等回林兰生,小月笙也没有因此而停止成长的脚步,很快她就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奇怪的妈妈,藏在黑白相片里,总是笑眯眯地望着自己。
“小寒大寒,冷成冰团”。1965年的元旦对杨澈来说,比小寒还冷:小月笙大病一场,小小的脸缩水了一圈,大大的双眼没有一丝神彩,望着自己的时候嘴总是扁扁的、想哭不敢哭的样子。
由于封岛,岛内每个月都有人借着捕渔出海时机偷偷离开,小寒时节必须给油菜等作物追施冬肥的工作,便落到岛内民兵及军队身上,他们必须协助农民积肥造肥,浇好冻水、施足冬肥及人工覆盖防冻稻草杆。作为随军卫生队的她们,也一个不能落下,集体协助地方百姓烧煮东西,撒草木灰、盖防冻稻草杆。这样一来,小月笙只能由值班的同志帮忙照看,有时候回来她安静地望着自己、有时候回来她哭肿双眼不理自己、有时候回来她泣不成声浑身上下找不到一块干净的地方,心疼孩子却只能埋怨自己命苦,咬着牙安慰着这可怜的孩子,早知道会这样当时真不该生她下来受累。
小寒还没到,人已经累得不成样了,小月笙的病倒是奇迹般好了起来,体重却一点点变轻,杨澈束手无策,卫生所的医生、卫生员也想尽办法逗她开心、哄她吃东西,收效却很小,眼看着小寒的逼近,杨澈非常担心海岛的湿冻天气会让小月笙再接受一次病魔的挑战。
“小杨,书生快回来了!”鱼鹰八号谢东风挑着两个木桶从杨澈身边走过的时候,悄悄地和她说。
“真的?”杨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真的,斑头这两天值班,他让我们给你带话的。你给她准备些寒天的衣物,这小寒一到,一天比一天冷。对了,老虎早上放了些糯米在你房间里,他让鹰三传话,鹰三没遇到你又托我传话,你回去记得煮点糯米饭、抵抵寒,腊八前书生肯定回来。”
朔月初升早,望中半夜到。又是一个初七上弦月。三师傅,这一回我们思念的人,一个在弦上,一个要弦弓。林兰生望着月,心里暗暗念道。已经能看得到岸了,内心的激动自然不在话下,不知道杨澈她们睡着没,不知道杨澈她们见到自己是什么表情?
“书生,很急吧?”青皮猴的身音从林兰生背后响起。
“是啊,近一年了,不知道我们家姑娘是不是会叫人了,呵呵。”
“她要看到你这脸上的伤,准不敢叫你。”
“狐狸别笑猫,屁股一样皱。”林兰生转过身子,面向吊着胳膊的青皮猴。原来她面颊接下颌处豁了一道口子,已经长出一条粉红的嫩肉。
“别好了伤疤忘了疼,哈哈,我这个拆掉就没问题了,你那个可就不成喽。”青皮猴摇着头得意地说:“不过这老许也真是奇怪,明明都没让你参加训练了,怎么海防告急还拉咱们上阵。”
“老兵稳妥些吧。相处了这么久,我们回来估计他又要闹脾气了。”
“呵呵,老顽童,真不知道他的怎么过得了党内自我批评这一关。”
“不争不抢,发配海疆,还有谁会对他动心思?”
“但愿我们还能再见到他。”
月光变得有些微弱,林兰生勉强可以看到锁头孔、把门打开,放轻动作推开门走进去。
门刚关上就差点被一股冲力撞倒,清新的皂味环绕着自己:是杨澈。
“瘦了好多……”林兰生心疼地圈着怀里的人。
“怎么现在才回来?我等你好久了。我想你,我很想你,呜……”抱着林兰生,杨澈压低着声音痛哭。
帮她擦了擦泪,林兰生心疼地问:“怎么还没睡?被我惊醒了?”
“斑头让人带了话说你要回来,我一直在等。”
“傻瓜,回来肯定第一个来见你。”
“我给你烧了水,不过应该都冷了。”
“我洗冷水澡就行,已经习惯了。”
“澈,她好乖,我这么逗她都没醒呢。”洗过澡后,林兰生躺在小月笙身边,借着杨澈刚掌上的微黄的灯光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小女孩,初具杨澈的轮廓、眉头微锁、似乎有些不习惯睡梦时别人的打扰。林兰生看着她小模小样地动了动,不由得笑出声来。
杨澈抱起小月笙在怀里哄了哄又将她放在床的内侧,跟着躺下,手在她身上轻轻拍着,直至她脸上的表情平静下去才转身面向林兰生。
“又受伤了,是吗?”抚着她脸上的伤,杨澈心疼得眼里又泛起水纹。
“嗯,流弹擦伤不严重。”林兰生笑了笑,侧手撑起身子亲了亲杨澈的眼睛:“不许哭。”
亲昵的动作腾升了周围的空气,林兰生的眼睛被杨澈微润的唇吸引了,玫瑰色的诱惑!她缓缓地将唇印了上去,软软相触、轻轻吸吮,渐渐地呼吸都急促了起来,杨澈将思念化为回应、激烈回吻。
湿润的唇顺着咽喉直下,衣服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也静悄悄地敞开着,一切自然得像经历过千百次练习一般:
似雪还白的小岛轻颤对望,杨澈指引着林兰生的手闯过拥挤的马路,颉取粘蜜的花蕊。看不见的隧道有凹凸不平的点,湿滑的通道因为林兰生的细茧而轻颤……
“舒服吗?”
“嗯。”
“这样呢?”
“……”
“澈,好累……啊……你……”
“舒服吗?”
“别动……”
“这样呢?”
“别……”
腊八,放工一天。折腾到凌晨的林兰生依旧五点准时睁开眼睛,别过头看着身边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心微微一紧:该申请退出狙击班吗?师公告诉自己,战火的烧蔓程度扩大、台军大有破釜沉舟、最后一击之势,这一战必是海战,他建议在他还在位高职的时候申请退出独立排狙击班,调往某学院任射击教官,他在那边有老战友可以帮忙。这无疑是很好的诱惑,为了杨澈和小月笙,这似乎也是最好的打算。可是,可以这么做吗?“一个成功的人,应该外化而内不化,时势的确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命运,但它不能改变一个人的信仰和坚持;但如果一个人连最基本的坚持和信仰都没有,那么不管什么样的时势变化都不能将个人的命运推向高丨潮丨。”大师傅告诉自己,要坚定信仰、要坚持原则,最初的梦想是什么、永远都不能忘记,因为随着人生脚步的放大、路子的加宽加长,一个人的想法就会变得复杂、变化很多,如果今天想一样、明天想一样,最终必将是什么也没有做、什么也没有得到就遗憾地离去。她的梦想是什么?为家的安宁、为国之安定而努力。国定才能家安,对吧?
“澈,对不起。”林兰生侧身抱住杨澈低喃。
习惯了孩子有细微动作就会醒来的杨澈,在林兰生醒来的时候已经跟着醒了,只是凌晨时发生的事让她有些不好意思,便没有睁开眼、一直假寐,听到林兰生这一声低喃她颇为惊讶:“怎么了?”
没有说话,林兰生只是更紧地抱住杨澈。
杨澈没有忘记发生的那些对林兰生意味着什么,她知道那种感觉,尽管过程大不相同。她转过身反手抱住林兰生:“怎么了?是不是很不舒服?”
“虽然有点不舒服,但我很高兴。”拥住抱着自己的瘦小的身子,林兰生深深地吸气,“原来我们之间,可以这么亲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