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澈一直闭着眼,她能感觉到林兰生的走近,也能感受到她动作的细心,只是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还好,孩子顺利生下来了,庆幸的是如自己所愿生了个女孩子。身体慢慢地放松,杨澈抬起手缓缓地摸向身边的林兰生:“小生。”
“我在。”林兰生停下动作,赶紧给她拉上被子。
“我很高兴。”
“嗯。她很好,就是小了点。”
“我一直闭着眼,幻想睁开眼的时候第一个看到的人是你。”杨澈嘴角上翘,好看地笑了一下,仍然没有睁开眼睛。
湿热的气息在杨澈脸上轻轻刷过、毛孔有些微微扩张,唇间温润潮湿。一个局促却缠绵的吻,不是蜻蜓点水、带着一点急躁和侵略,又带着许多的柔情蜜意和失而复得的珍惜。
气息稍微平复下来,杨澈睁开眼睛,望着眼前汗湿头发的女子,一脸的潮红:“小生真好看。”杨澈说完,自顾自吃吃地笑。
有些羞赧,林兰生伏下身子拥住杨澈的上身:“我真的很高兴。”
“我好饿。”杨澈大煞风景抬手捏了捏林兰生的鼻子说道:“我现在吃得下一头牛。”
“牛没有,不过有小米粥和鸡蛋。冬梅姐送来的,她们都好细心。”
“那是,谁像我们小生,像个傻瓜小脸煞白煞白、哭哭啼啼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被谁欺负了呢。”
林兰生不理会杨澈的调侃,端过一边的粥:“来,补充点力气。”
“澈,她长得真奇怪。”林兰生好奇地盯着在杨澈怀里的孩子:小小的眼睛闭得紧紧的、小小的脸经过一天一夜的变化光滑了不少、略带一点粉嫩,不停地吮吸着妈妈的乳汁,偶尔还发出一两句嘤嘤声。这个脆弱的小生命,像是没有睡饱似的,除去饿的时候会嗯啊一两声,其余时间不是吃就是睡。
“你小时候肯定也这么怪。”杨澈用手指点了一下她的脑袋。
“我七个多月就出生了。人家说七个月生的孩子叫‘七星仔’,是最聪明的。”林兰生小心地抱过吃饱喝足、嘴唇仍保持0型的小女婴,笨手笨脚地放在腿上,给她擦去唇边的乳汁,亲昵地说:“宝宝,你要快高长大、不要让你妈妈太为你操心。”
“她叫我妈妈……叫你什么?”杨澈突然想到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姨娘啊。”林兰生望了她一眼,这很难吗?
“跟你姓,叫你姨叫我妈,好奇怪呢。”杨澈坐起来、身子靠着床围,皱着眉头:“要不倒过来吧?”
“不能叫你妈妈那才奇怪呢,就跟你姓嘛。”
“可是……”
“跟谁姓我都疼她,她是你这么辛苦才生下来的。宝宝说,对不对呢?”林兰生一脸的理所当然,逗一逗小女婴粉嫩嫩的脸蛋。
杨澈没有回应,自己未婚产子在这个特殊的年代、在这个乡野之地倒也不觉突兀,但林兰生是挂着衔职的党员,孩子跟着她姓对她的政治生涯影响是好是坏呢?有些拿不定主意,看来得等青皮猴他们来看她的时候商量一下。偏着头看看林兰生自娱自乐似地逗着熟睡中的小女婴,不由得发自内心地微笑,两个小婴孩:“小生,咱给她起什么名呢?”
“师公说是中秋夜生的,叫‘仲月’;罗大姐说叫‘秋生’;孙医生说叫‘秋月’,你挑哪个?”林兰生动了动小女婴绵绵软软的脸问她。
“你呢?”杨澈将头靠在她肩上,双手环着她的臂。
“杨月笙,好不好呢?”
“和上海皇帝同名呢,嗯……跟她出生的时间倒也符合,那咱就用这名吧。”
“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林兰生紧张地问,“要不明天找一下学堂的老师给起一个吧?”
“性格决定命运,不是姓名决定命运,不改了好不好?这样的话,嘿……以后我叫‘小生’就有两个人应我,多好呀。”
编入南海某舰队护卫舰的林兰生,几乎是挂空了战事,战争与训练与她基本无缘。她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想想多半也因为自己是唯一的女性,别人起了恻隐之心,还有可能就是师公的善意安排。不摸枪的枪手,是什么枪手?在这一点上,青皮猴很佩服这个小徒弟,完全没有表现出对安排的不满。“战功是对战争残酷的级别评定”,这是林兰生对战功的看法,她不愿意别人把自己或自己的狙击队友当成战斗英雄,因为那代表着她们是站在别人牺牲的肩膀上成为巨人的。既然被刻意挂空了战事,林兰生全心投入小报社的建设中。“书生”的称号,其实不是全无原由,林兰生一入狙击班亮出的第一手毛笔字、第一手甩箭都给班里的老队员留下深刻的印象,所以她学成参与作战的时候,要配代号时大家一致通过的就是“书生”。林兰生的全力投入给了廖清泉很多空间,他全身心地投入拍摄中,三个月后传来了喜报果然被国内第一红色报刊看中。廖清泉感激林兰生的提醒和帮助,感谢许立伟的提点,感谢斑头张池的举荐,他收拾行囊离开。这一走,他并不知道几乎就是与这些人的永别,这一走,他并不知道他会成为林兰生的间接陷害人,这一走,他更不会知道他最终还是杨月笙的恩人。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三个月内的杨月笙果真应了那一句“小孩子见风就长”的俗语,她如林兰生所愿没给杨澈带来太多的辛苦,小小的她一直平躺着睡、小小的她在睡觉中将早产的不足给一点点补充了回去,快三个月的时候竟然就已经会翻身了,那时候可把孙凤苏医生给乐坏了,多厉害的小孩!当时下孙凤苏和陈静就成了小月笙的干妈。
小月笙的出生和成长,成了独立排最牵挂的事,也正因为这样杨澈坐月子的时间里,营养补给非常充足,孙凤苏常常打趣杨澈,小月笙是为了给你带吃的才提早出生的。唯一令林兰生和杨澈担心的就是小月笙的吮吸能力极差,常常会因为饿的时候多吮吸一两口奶就会被呛到,每次看着她呛咳得涨红了脸,晃着手脚的时候,杨澈总会跟着流泪。
“澈!快来!”正在洗衣物的杨澈听见林兰生在屋里大叫,赶紧将手里的东西丢下,一边在围裙上擦干手,一边往屋里跑:“怎么了?”
“我逗她她会跟着我笑!”林兰生高兴得抱着小月笙在房里蹦蹦跳跳的。
“你别吓坏小宝。”杨澈嗔了她一眼,大呼小叫的害她白担心了。
“你试试,她真的会微笑。”
杨澈挠了挠小月笙的胳肢窝,小月笙只是动了动脚。她抬头望着林兰生:“哪有?”
“她哪知道这个动作她应该笑呀?这样,我教你——”林兰生用手指逗着小月笙的脸,一边向她扮脸果,果然那小孩子非常捧场地冲着她张开嘴乐了一下,眉眼里都是笑意。
“看,是不是笑了?笑起来真像你。”林兰生一脸陶醉。
“都没笑出声!”杨澈抱过小月笙,用力地在她小肚肚上亲了一下,这动作竟也让小月笙开眉喜颜。
“她好容易满足啊!”林兰生衡稀奇地惊叹。
“虽然没有你的血缘,可这一点真像你。”杨澈感慨极了。
“这充分肯定了我对她的后天影响!”
“讨厌,滚蛋!”
一语成谶!杨澈懊丧地哭送林兰生离开。福建、浙江沿海告急,南海舰队召回所属各舰及护卫舰,许立伟带走了林兰生和青皮猴。
(5)
“走路快的宝贝说话晚”,这话在小月笙身上得到了完全的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