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离开我们之前带我和外婆出过一次岛。他给我们买了好多东西,带我们看了部电影《梁山伯与祝英台》,他说那是中国最美丽的爱情彩色片,他说妈妈和梁山伯一样,是生活的失败者。可他自己不也当了逃兵,把我们抛弃了?”
“外婆含辛茹苦带着我、坚持了这么多年,最后选择在我面前突然结束生命,连让我挽留一声的机会都没有。”
“我以为和你在一起、你不会抛弃我,可你却偷偷地要求别人在你遇到不测后好好照顾我。”
“你们都好残忍,拿你们的成全来逼我过日子。你有没有问过我,是不是愿意这样做?”
说着说着,杨澈眯上了眼,似倾诉、似埋怨,声音竟也哽咽起来,两天里的担心和疲惫在哭声中得到释放,慢慢地她靠着床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迷糊间似乎听到杨澈的哭诉、林兰生挣扎着撑开眼帘,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她心疼地望着头上那张疲倦的脸,多想拭去那斑斑泪痕,多想亲亲那微肿的眼,她抬起手摸着那双放在自己头发上的手。真实的感觉,林兰生扬起一个轻笑:活着真好。
“醒了?”手上烫乎乎的感觉让杨澈警觉地睁开眼睛,这一眼望去正好对上林兰生含笑的眼,心底里一片柔软:“疼吗?”
林兰生点了点头,拿着她的手在自己脸上摩挲,很真实的温暖和轻柔,两个人静静地对望着,眼泪轻轻滑出眼眶。
杨澈到底还是没忍住,滑下身子侧躺、半趴在林兰生身上、抱住她的头,骂不得打不得撕咬不得,只能化为一腔哭诉:“你怎么就这么忍心,你怎么就不想想如果你也走了我到底愿不愿意一个人活下去?”
“我舍不得,所以回来了。”林兰生拍着她的背,任由她把悲伤把怨气喊出来。隔了一会,听着她呼吸平稳下来,亲了亲她露出的颈笑着说:“澈身上好软呢。”
杨澈僵住了动作,哭笑不得,这女流氓!她用手撑住身子离开林兰生,望着那酡红的面颊禁不住也心襟荡漾。
“我怎么在房里?”林兰生突然想起,自己应该是在病房里的呀。
“伤员多,又只有你一个女娃子,他们就把你抬到房里来了。”
杨澈说完,用舌头轻轻地触了一下林兰生的额头、还是烫得吓人,有些担心。
“指挥不当的代价。”林兰生叹了口气,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杨澈躺下:“澈,我很庆幸能救到三师傅。”
“嗯。”杨澈放平身子听她说话。
“我不是不珍惜生命。”
“嗯。”
“我交待三师傅好好照顾你,是以防万一,毕竟子丨弹丨不长眼。假如真有那一天,你可以伤心但不能伤身。”她牵住杨澈的手,又开始有迷糊,望着杨澈侧面的眼皮有点撑不住想粘合。
“这是在和我商量吗?”杨澈突然转头与林兰生对视,一脸平静。
点了点头,林兰生忍着痛微侧了一下身,另一只手轻轻地抚上林兰生的肚子。
“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杨澈拿开她的手,让她将身子放平,又说:“我很感谢你这般细心体贴,安排周到得体。可正因为这样,你让我觉得我又成为别人的累赘和附属品。”
“澈——”林兰生觉得这句话像一个炸雷,有些惊愕。
“小杨,书生醒了吗?”
门外有人拍门问话,杨澈应了声“醒了”后赶紧下床,把蚊帐放下、走向大门。
是壁虎和草包。
“小杨,猴子让我们给你捎点鱼。”壁虎小声说着将手上盖着菜叶的碗递给杨澈,推着草包进屋后顺手把门关上。
“书生,感觉怎么样了?”草包隔着蚊帐问道。
“都是兄弟,遮掩啥呢?”壁虎说完伸手把蚊帐别在床边,看着笑吟吟的林兰生:“这一枪可差点把你小命给收了,感觉如何?”
“还好。”林兰生笑了笑:“你们那边战果如何?”
“那个鸟毛步兵指挥,真是欠收拾!”壁虎气得哇哇叫:“我们4人被分散到4个地方给他们做突击,什么球指挥,还好敌人火力不强,否则不只是步兵、民兵伤亡严重,我们也回不来。”
“咱班的,都没事吧?”林兰生管的不宽,小家大国。人以家为主,事以国为先。
“看,全吊膀子!都不是枪伤,肉搏!”
“壁虎,让书生休息吧。”草包在一边看着杨澈的脸色晴转阴、阴晴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不碍事。”林兰生笑了笑,看了杨澈一眼。
“你们先聊,我去叫医生来看看。”
“我陪你去吧?”草包打算跟着出门。
“不用的,谢谢。”
壁虎看着草包一脸的失落,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放弃吧,天涯何处无芳草。那小刘也是个不错的姑娘,别老想不开。”他说完,端了个凳子坐到床前,“有件事本来不该这时候告诉你,不过关系重大我觉得还是知会你一下比较好。”
林兰生勉强打起精神,点了点头。
“有个调令想让青皮猴出狙击班,这多好的事啊,可他不愿意走。我想他要过来,你给劝劝吧。今天连追了几道命令,台军扰民事态严重,老毛是给惹火了、沿海加强边防及海军力量,接下来的局势更不明朗,小命都玄乎啊。”
“我们班要走几个?”林兰生闭上眼问道。
“红苗子、草根的都走,国字头的只有猴子一个,上头有人帮着。”壁虎拍着大腿:“这人命大的事,他竟然不珍惜。”
林兰生心里明白,大师傅是走回道上了。他睁开眼睛望向草包:“草包也调走吧?”
“嗯。”草包点点头,欲言又止。
“哈哈,他是肯定走的。就是还牵挂你那个姐姐,要是两人成亲了,小杨也可以一直走啊。”
林兰生心弦被拨动了一下。
草包挨着床架站立,面向林兰生:“书生,我是真心喜欢你姐的,我——”
“王医生,这边。”
杨澈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草包赶紧把到嘴的话吞回去又低下头往壁虎身后站过去,林兰生暗暗摇头:一点魄力和勇气都没有,即便是杨澈同意跟他出岛,往后一起生活也必诸多磨难。
第五章战争与生活
(1)
林兰生在王医生与房里其他人对话的时候又昏睡了过去,等她清醒时屋内只有豆黄的灯光。
“澈。”林兰生不确定地叫了一声,杨澈似乎不在屋内。
“在这。”杨澈的声音屋的另一侧传来,原来她坐在书桌那边。
杨澈将手里的针线活放在枕边,手摸着林兰生的额头:“烧退了些,感觉怎么样?”
“说不出来。”林兰生皱了一下眉,“你怎么不睡觉?”
“怕你有事叫不醒我。”杨澈走到桌前拿了个碗又折回来,“挂液刚完,给你润一下嗓子。”
林兰生咽了几口杨澈喂下的水,看着枕边的东西:“给我的鞋垫呀?”
“嗯。”杨澈把碗放回去又把针线活收起便躺到床上:“睡吧。”
“澈。”
杨澈转过身望向林兰生,豆黄的灯光下她的双眼闪着奇异的光芒,明明是生她气的可为什么看着她的时候心却是软的。
“我们算什么关系?”杨澈叹了口气,幽幽问道。
“你答应我以后不叹气,我就告诉你。”林兰生将身下垫高腰部的稻草包移动了一下,搁得起不舒服。
“你不答也没关系,睡吧。”杨澈左侧身面向林兰生、闭上眼睛,手习惯地抓紧脖子上垂下的弹头,不答也好。
林兰生借着稻草包的高度,拧着上身面向杨澈,将手探进她的领口拿出弹头、惊得她秀目圆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