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体都有了！向东北方向行进，注意保持队形，保持警惕！”孙立伟命令一下达，肖台南望了林兰生一眼。林兰生只是笑了笑，果然和她想的一样，她不由得暗暗叹气，团部对狙击班公布的行军计划透明度真的有限，看来这一次合作歼敌，问题不小。

从白天到晚上，停停走走，林是越走越密而脚步却跟丢了。林兰生一路前行一路留下班内记号，这是她的习惯。天一亮就是五月初五了，不知道杨澈会不会包粽子，林兰生想着禁不住轻笑。相处的时间长了，她慢慢也发现，当最初的那件事成为过去，杨澈的本性也渐渐地显山露水：不是想象中的柔弱没脾气，不是想象中的怯懦没主见。抬起头看着天空，一弯弦月、像极她的笑。部队是顺着月亮尖的方向走的，这样一直走、一直走，可以走到月亮上去，那该多好啊？看一看那清冽的月亮上，是不是真有嫦娥、是不是真有玉兔和桂树。

如果说海岛是一只巨龟的话，那么竹栖肚便是它颈肩连着前脚的中心部分。林兰生握着手里的战区效果图，静静地思考着。

“书生，想什么呢？”白眉(肖台南)嘴上叼着一片叶子倾身问道。

“地形。”林兰生晃了晃手上的油纸。

“有想法？”

“嗯。”

“觉得合理不？”

“之前不觉得合理，现在走近、看真切了，便觉着合理。”林兰生用手指点了点竹栖肚的位置，“两人加一个班，够的。”

“这么大阵仗浪费兵力，值得吗？”白眉撇了撇嘴。

“务必取得全胜，这是要求啊。”林兰生轻轻笑了一下。

“跟你讲话真有意思，全猜。”白眉将嘴上的小叶片含进嘴里。

“因为你聪明。”林兰生看着他的动作，眉间不经间皱了一下，指着他的嘴：“那东西，少食。”

“不能抽烟，难受啊。”白眉宝贝似的按着左胸口，感情他把生烟叶当宝似的放在口袋里了。他见林兰生没再说话，继续盯着自己的图思考，又凑近过去看：“书生，明晚应该能到北角山吧？”

“应该可以。今天这一趟目的不过是告诉‘亲民军’我们来过，没找到他们而已。”

“唉，***做事，真迂回。”

“记得四渡赤水么？百试不爽的抄袭。”林兰生停了一下：“我给斑头留了记号，希望他们今天能赶到。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先上北角。”

“同感。”

步兵总指挥不同意狙击班先行，据了解铳城、塔屿接七星礁等海山孤屿均未出现活动人群或电波，也就是说截获的敌方情报是正确的，台湾当局目的在于闽、粤、浙三地同步登陆。

林兰生一直没有合眼，她没有忘记大师傅告诉她的：海岛作战，一定得注意天时地利。消息是26日后有登陆动作，但是“初一十五涨大潮，初八廿三见海滩”，弦牙至弦月难道适合登陆吗？不，她不相信那支经过正规军事教育的军队会做出这种判断，除非……除非他们不需要登岛。

与林兰生二人汇合的狙击班其他成员，也因为建议被否决而辗转反侧，意见分歧在行军打战中是大忌，这是他们第一次这么大规模和步兵合作，任一协调环节出错都有可能造成不可弥补的伤亡损失。

“斑头。”林兰生听出，是老虎的声音。

“嗯。”斑头压低声音回答。

“敌军会不会已经登岛了？”老虎提出疑问。

“不排除这个可能。”斑头坐了起来，“有睡不着的么？出去说话。”

一呼百应，林兰生看着坐起来的人，心里一阵难过，原来大家都惊惶，这是多么可怕的事实。

还是那一弯月，心情却和刚才不同。

“猴子，说一下你的看法。”斑头含着一片烟叶，指名青皮猴说话。

“二哥，徒弟的想法是正确的，但最终判断应该是错误的。”青皮猴说完，望向林兰生。

林兰生心里咯噔一下，错了？三师傅极少和自己想法相左，自己错在哪呢？

“如果我的想法没错的话，我们应该都被截获的电报骗了，那是故意散发的消息。”青皮猴叹了口气：“当然，我希望自己是错的。”

“书生是什么想法？”秃鹰对这个女孩子始终有些好奇。

“月有望朔、海有潮汐，现在是农历五月初五，端午节。如果电报是正确的，那么敌军选择的是初七、初八退潮时登岛，这无形中给自己造成很大的阻力，地势、人力、时机都选得不对，取胜的机率有多大？船和人都得在外滩停靠，从滩到岸至上山这一段距离，一个新兵的子丨弹丨都可以把他们变成马蜂窝，更别说是狙击手了。”林兰生捏着小腿慢慢地说。

秃鹰望了望身边的白眉和红隼，交换了一个眼神，红隼跟着提问：“那你的意思是，他们不会来了？”

“相反。”老虎接过话茬，“她是认为，人已经在岛上了。”

“这不可能吧？除非本来就在岛上，或者是混入老百姓当中进来的。但每天进岛的人流都必须是经过登统计的。”麻鸦也提出质疑。

“完全有可能。”壁虎沉吟了一会：“这些人如果是有预谋的，到岛上认亲是可能混进来的。”

林兰生不置可否地听着他们说着，思索着刚才青皮猴的话，错了？错在哪呢？她摊开地形图，细细地找推翻自己想法的理由。

“其他人怎么看？”斑头转头望了一圈大伙的脸色，又说：“都说说看。”

“我觉得人已经在岛上的说法不靠谱。”一直没有说话的兔子表了态：“不管是哪个码头、围口我们都有民兵把关，即使有问题他们也会有人把消息传到团部的。”

山雀、草包和鸽子点头同意。

“白眉，你怎么看？”秃鹰望向自己老部下，有军师之称的肖台南。

“金门浯屿是海登，浙江是空降，咱这是里应外合。”白眉望向林兰生，“书生，你是这个想法吗？”

“嗯。但兔子的说法没错。”林兰生轻轻叹了一口气：“我知道我错在哪了。”

“我说一下我的看法。”林兰生打开地形图，手指圈了海岛偏南方：“我错在于我也觉得各要点都有民兵把守，却忽略了偏远地方的民兵救助并不能被及时获悉，而这些人现在可能已经都不在了。宫屿，如果我没想错，那天我们歼灭的是一批登岛志愿死者和一批岛内的糊涂陪葬者。初一原本是朔点大潮，正巧初二是夏至日，如果推算没错的话，应该是朔点后移，我们一离开他们傍晚就由外海进来，次日清理战场的民兵应该就丧生了。”

“正是这个想法！”青皮猴赞道。他望向林兰生，发现她的手抓在领口处又缓缓放下，她脖子开口处那条红绳子不见了。深深看了她一眼，青皮猴没再说活。

“他们之所以一直没有动静，是因为他们同样知道我们的行动，而且他们是正规军，目的在我们的油库、粮仓、通讯机站，必须伙同岛内同样得到通知的‘亲民军’一起行动。”斑头点点头，接着林兰的思路往下说明。

“竹栖肚的敌军应该是小分队，和我们一样目的在吴平寨和北角山小基地，而宫屿的是火力点，以少而精的人打我们多而没准备的军队；以较多人的乌合之众扰我们视线、少而精的人打我们有准备的火力点，虽然没有优势但破坏力可以想象得到。”白眉接着往下说：“一只海龟，首尾受击岂有不受伤的道理？”

“天亮后我们班1/3留下跟着大部队走，2/3转移至宫屿，减缩休息时间务必保证提前到达澳前等候宫屿敌军进犯。现在解散，争取时间休息好。”

“小生。”青皮猴叫住准备回去的林兰生。

“嗯？”林兰生转头，“三师傅，我们应该是一路去澳前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