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苔滑石凉的小溪便是人踩出来的曲径,藤萝古木,缕缕阳光、盈盈灼灼打在树上,婆娑着的树影上也有星星点点。林兰生没有回答,只是牵着杨澈的那只手放松了些,指腹在她的手指、她的手背上轻描,安抚她的焦躁。不是所有的情绪都可以用语言描述,不是所有的感情都能够用话表达出来,起码在林兰生心里她对杨澈的感情只能深深埋起,即使她仿似也感受到来自杨澈的情感,但她不能想象,假使有一天她也躺下杨澈会是怎样的,所以她的感情不能让杨澈察觉。从外婆和未见面的杨澈的母亲身上,林兰生隐约感受到她们一家隐含着的刚烈和果断。她不想由自己挑破这隐含的激烈,她不想杨澈再经受同样的痛苦。
(4)
杨澈已经接近一周没有看到林兰生了。听冬梅姐说狙击班有任务,任务到底什么时候执行她也不太清楚。杨澈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可又说不上到底哪有问题。她有些担心,林兰生到底怎么样了?
当杨澈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林兰生他们已经守在宫屿三天了。这是个荒无人烟的独立岛,就连青皮猴也不明白为什么是守在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乱人会在这里登岛吗?在这里登岛对他们有什么意义吗?熟悉地形的人都知道,如果没有船只即使是让他们登上宫屿,他们一样打不开闽粤南大门。但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命令听从指挥,所以他们便守在这里了。三个月的加强训,狙击班又新进了6个人――秃鹰、麻鸦、红隼、白眉、山鸡、山雀,这6个人档案并没有移交过来,至于是哪个部队调来的更是对林兰生他们集体保密,为什么这样呢?青皮猴质问过斑头,这是对班里成员的不信任也阻碍了交流及与敌对抗。可惜抗议无效,林兰生的警觉性从未提升到今天这么高,生命是可贵的、对于完全陌生的合作伙伴她基本采取听闻不问、只看不说的态度。
六月天孩儿面,说变就变。刚下的一场暴雨湿透了所有人的伪装,秃鹰是那6个人的头似乎也强势于斑头,他打了手势要求全班后移至高地休息。青皮猴和林兰生一动不动,因为他们的眼角余光中斑头没有动作。
“干什么,你们?”草包偷偷地问了一句。
一片安静。
“书生,休息一下。”鸽子爬过来搭了一句。
一片安静。
雨越下越大,斑头换了个手势,全班集中到预留坑内,青皮猴和林兰生对望一眼迅速移动。
后半夜有了雾气,加上这一场暴雨,整个小岛给人一种虚渺的感觉,每个人一身的水及一身的疲惫,就连脚步听起来也轻得很无助。林兰生扫了一眼、方圆五十米外几乎看不清状况,这并不是好状态,她向斑头靠过去:“头,分组吧。”说完又以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说:“二师傅,我不和草包一组。”斑头难得的一笑:“嗯。”林兰生很少行使徒弟特权,看来这个草包为了杨澈的事把她给惹毛了。
“全体注意,天气有变,能见度下降,按二号方案执行分组分散设伏。”
林兰生和青皮猴分为一组,沿山坡迅速下移至山脚、背离东南海域面朝云澳。全班放射状分布、环小岛一圈散开,这样一来所有行动便呈无指挥状态。
“小生,这天气很合适狙击。”青皮猴找点隐蔽后,压着声音说道。
“嗯。我们被动反狙击了。”林兰生看着四周,感慨了一句。
“呵,好徒弟。”青皮猴渗白的脸浮现一点笑意:“你二师傅的用意,看出来了吗?”
“嗯。”狙击班原有8人,此次任务出来6人加上新来的6人,如果一配一分组、加强合作默契,林兰生和青皮猴是不能分成一组的。这一次的任务充其量只是为地对空狙击埋伏笔而已,那么这一趟的分组斑头的做法实际上是有欠稳妥的,他两两配对都是旧对旧,新对新,根本不理会那6个人对地形地势的生疏,这难免会造成人员伤亡。战争是残酷的,合作是重要的,那6个人的排外心态和高高在上的姿态的确对以后的合作非常不利,这一次的分组目的大概也是在警告他们吧?林兰生暗暗叹了口气,生命作代价么?太大了。
狙击手的潜伏时间是漫长的,你根本不知道那个含糊的电文给你的指示到底期限为多长,无尽的等待中需要考虑的东西多吗?至少林兰生觉得不少。她选择一块可以看到青皮猴手势的地方伪装起来。
“三师傅。”林兰生匍匐接近青皮猴:“看那水流。”青皮猴顺着她的方向用望远镜看去,一会,他放下手里的望远镜:“你在担心麻鸦、红隼?”
“嗯。”蛙人为了减轻体能消耗,只能顺流及选择无漩涡海域接近,而他们这一组面对的是传说中的三口宋井、井外围海域此时形成两个漩涡流,这个点位能出现敌人的话,只有从两侧狙击埋伏点插过来。能到他们这里就说明,埋伏点已经被拔除了。
“小生,他们是我们父辈卫官职务的,虽然是改到共军中来地位不高,可能力不差的。”青皮猴小声地说道:“你的判断是正确的,但你的做法是错误的。保全自己才能保全别人,如果失职的是你这个岗,责任就大了。”
林兰生非常肯定,青皮猴也在推诿不愿意帮他们,今天晚上如果有突袭那一组肯定会很吃力。青皮猴看着她没有出声,知道以她的聪明没理由看不出自己的那点小心思,便也不隐瞒,他望了一下四周:“小生,我的确不想帮,一来明哲保身,二来也算坚守岗位。如果你很想帮,我允许你向左进20位高地埋伏,前提是你得保证自己的安全。”
“嗯。”林兰生的心情轻快了些。这个奇怪的团队,每个的思维方式都是不同的,但其实他们不论能力强弱在精神上都比自己合适当狙击手,铁石心肠的居多。
20位高地,林兰生望着前方,按方位布置上来讲她左后上方一公里内应该有一个射击点。雨已经在漫长的等待中停了。对于她来说,每一分一秒的等待都带着对生命的嘲笑,是的,别人的惊心动魄对她来说实际上就是对生命的一种讽刺和嘲笑,不用问她为什么,有时候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孤身一人上无父母下无子女她徒的是什么?共产主义事业么?不,绝对不是的。她是个天生的军人,这是她对自己唯一的肯定。漫长的等待和短暂的思考,孤寂撞击着她的神经,要的就是这种感觉――折磨。
“砰——”枪声在山间回荡,起位应该在左后45到左后60间,果然选择这样的天气行动。卧位伏击应该做出调整,林兰生开始扫射新的隐蔽位,首先肯定了第一判断的正确,敌人没有绕到漩涡附近登陆。枪声此起彼伏,敌方明显也是出动狙击手,而且至少分三个方位登陆。对于狙击战术来说,危机感意识和发现目标并重,林兰生心知自己所在的位置是山腰偏山脚位,即使是背山位对方也很快可以突过埋伏绕过来,如果是自己在敌方的处境中,会怎么做呢?林兰生借着密密麻麻的铁线蕨、肾蕨做为掩护,贴着山体点了标志。每个狙击手所找的掩位和掩体基本相似,林兰生知道自己属于支援,她有义务告诉队友自己的方位避免误伤。做完标志,她迅速前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