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子,吃点东西吧,你肚里的孩子饿不得。”牛朝瑞比弟弟大方许多,直接放下手里的锅,打开盖子拿出一个地瓜,递到杨澈面前。
“你,你说什么?”杨澈一张脸,渗着惨白的光。
林兰生剜了牛家兄弟一眼,扶住杨澈:“小心点。”
“兰生,他们刚说,说我怎么了?”杨澈不确定地摇了摇林兰生,她不是没有怀疑,女人对自己身体的了解,决不仅只是生理构造与男性的不同。只是她不能相信自己的命运竟然如斯!
牛朝瑞看着她的样子,看着几步之遥的新坟,这才明白林兰生担心杨澈的身子并没有告诉她已有身孕的事实,不由得在心里暗啐自己的嘴快,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兰生接过牛朝瑞手里的地瓜,向他点了点头:“谢谢大哥,我们一个就够。她情绪不太好,我们晚些再回去。”
“那,你们多拿一个。”牛朝瑞从锅里又拿出一个地瓜进塞到她手里,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两个西红柿也塞进林兰生手里,说道:“干净的。我们先走了。小心点。”说完话,撞了一下牛朝光,示意他和杨澈说几句话。
“你别太难过,这孩子不要了,回头咱还成亲。”牛朝光低着头小小声把话说完,又低着头率先离开。
林兰生很想发火,眼角的余光下有一口新坟,她忍住了下来,目送兄弟俩离开后把他们给的东西放在地上。
坟场很安静,不知道是阴气太重还是地理问题,这里几乎连小鸟都没来拜访过。杨澈坐在新坟旁边,不吭一声。林兰生拔了根狗尾巴草,然后走到她身边蹲下,晃了几晃又停了下来:“澈,我只是想回去后再告诉你。”
“嗯。”杨澈扭头冲着林兰生笑了一下:“你说这孩子生下来问我,父亲是谁的时候,我该怎么回答呢?告诉它有两个吧?它会不会觉得它的母亲,水性杨花?”杨澈说着说着,一阵儿狂笑,笑着笑着她站了起来,又弯着腰爆笑。她围着外婆的新坟边走边笑,一会又跪了下去,喃喃说道:“嬷,为什么会这样?这老天为什么这么不公平?我什么坏事也没做啊,你教教我,我该怎么办?”
林兰生蹲在一边,摸过地上的地瓜连着皮一点点地掰着往嘴里送,一点点咽进肚子里,近两天没有吃点实在的东西,确实是饿得慌。她没有劝阻杨澈,人在某种状态下其实是不喜欢有人打扰的,这是林兰生的感觉:杨澈需要发泄比需要安慰表现得更明显些。掰了半个地瓜,看着地上的西红柿,林兰生有些心动,咽了点粘乎乎的口水还是忍了下来。她站起来走向新坟,扶起趴在那里哭着的杨澈:“回家吧。”
逼着杨澈把半个面饼、半个地瓜、一个西红柿和一碗水送进肚子里后,林兰生舒了一口气、往床上一倒:“睡一下吧?晚上我们动身,走慢点明天再到石谭寺借一宿,后天就回部队去。”
杨澈抱着一件外婆的衣服,和衣躺在林兰生身侧,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流泪。
看着她那样子,林兰生有些喘不过气,她叹了口气仰面望着屋顶:“还是你说,有什么打算吧。”
“兰生,你会不要我吗?”杨澈抱着衣服偎到林兰生身旁,头靠着她的胳膊,忐忑地问道。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她的叹气声,杨澈感到异常不安。
“澈,放了外婆吧。”林兰生转过身子,抬起她的脸,细细地擦去她的眼泪:“外婆太累了。”
“我也很累。”杨澈放下衣服,用力地抱着林兰生:“我也是很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睡一会吧。”林兰生轻轻地回拥着她的身子,将她的头搂在自己怀里。
“澈,我想把孩子生下来。”林兰生的怀抱,柔软、温暖而安全,杨澈发现自己很喜欢这种安宁的感觉。
“好。”
(2)
“原来团里把我家属分配在卫生所,现在她人也不在了,就让小杨进去吧。白天跟着卫生队学点东西,晚上回你那睡觉,三餐不会亏待她的。咱这上头看得不紧,你看这样成吧?”斑头向林兰生了解情况后提了建议。他新婚的老婆是饿得发晕,掉井里死的。
“谢谢班长。”
“哈哈,可惜书生不是个男娃,不然把人家娶了,嘛事都没有!”壁虎哈哈大笑。
林兰生红着脸,笑了笑。
“书生妹子。”草包看着林兰生,一口气憋在嘴里脸胀得通红,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林兰生解决了杨澈的问题,心情很好,看着他的样也不由得笑了一下:“怎么?”
“那个,你帮我说一下亲吧,我,我喜欢人家。”
“什么?!”在场的几个男人都瞪大了眼睛。
“你昨晚撞‘石敢当’了啊?”兔子压低声音问道。
“去你的。”草包红着脸踢了他一下,对着林兰生说:“我上没老下没小的一个人过日子,我不介意她有孩子。”
林兰生没有忽略自己刚才那一瞬间的不悦和惊愕,感觉自己已经把杨澈私有化了,难道仅是因为把她当亲人了?还是说……她突然秀目圆睁盯着草包,她……
草包被她这么一瞪大眼睛,吓得往后一退,这眼神!
青皮猴凑上前,捅了一下草包的腰:“喂!”
“啊?”草包缓过神望向他。
“这事以后再说,人家刚死了亲人。”
“啊,好,好。”草包赶紧附和。
青皮猴用肩膀顶了一下林兰生:“书生,走,看看我新成果。”
“书生啊,你是不是对草包有意思啊?”离开房间后,青皮猴歪着脑袋看着林兰生。
这什么逻辑!林兰生白了他一眼,摇摇头。
“那你刚才瞪他!”青皮猴笑了一下:“这草包特别怕你凶起来的样子。”
林兰生勉强笑了笑。
“观察一下,如果草包对人家不赖那就支持支持。她在这里算什么啊?”青皮猴带着林兰生进大房间,走近自己的床铺。
“我亲人。”
“你傻啊?这话要组织信才有用!”青皮猴从床下拉出个箱子,从里面拿出一个油布包。
“猴哥,以后我有什么事,麻烦你帮我妥善安置她们。就是不能随军,也帮她在山里造个房子。”
“小生,这里没人我才和你说,现在政治太微妙了。我们几个都是青二代(国民党军人后代),在这岛上山高皇帝远现在没人想起咱们,可这要真正和平了,苦日子还在后头。草包是红苗子弟,你那姐姐跟他不会吃苦的。”青皮猴还想说什么,看到门外走进来一个人,于是晃了晃手里的小竹筒:“新品种!”
“丨炸丨药?”林兰生奇怪地问。
“不是。”青皮猴神秘地笑了笑,从竹筒里倒出几个子丨弹丨:“你看看有什么不同?”
林兰生接过子丨弹丨一摸,咦?她抬头望着青皮猴。
“是不是摸出来了?哈哈,我就说你聪明嘛。”青皮猴得意地笑着,门外走过来的鸽子也跟着大笑:“这草包明天又得喂猪了!”
看来他们是打赌自己感觉不出来的了。林兰生望着手里的子丨弹丨,不仔细想也不过就是一个被磨损的子丨弹丨,但她并不是个粗心的人。
“对岸好像没了动静,我们初步的估计是他们又在准备空战机,这样他们的大目标应该是放在福建,我们这一带可能出现的就是假装被招安的国民军和土匪余部。要配合行动的话,他们应该得在五月份以后才有动静,到时海风强劲狙击准确率会有所下降。”
“这是减速弹吧?”林兰生摸着子丨弹丨表面细微的粗糙感,笑着问道。减速弹,解决了自然环境的影响,可却同时也把有效命中的射程缩短,这意味着必须把射程缩在300米内、甚至是100米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