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童。”他双眼放光的看着清瑞,想往她身边去,偏偏袭安死命拉住他:“我比她还小呢,你为什么不喊我姐姐?”
“你明明是太太,我哪里能喊你姐姐……”他委委屈屈的说出实情,袭安和清瑞面面相觑。
她穿的明媚,耳朵上带的是金色缅甸佛顶珠环,艳丽不可方物。而清瑞从来是素色的衣衫,冷清清的,哪里有一点富家太太的样子了?
【50】
袭安睡了一个好觉,也没人来扰她,等她醒的时候都过了吃午饭时间。她去找清瑞,清瑞正在房里对着窗看书,上面是瓷青色的短袍,下面系一条白色纱裙,头发才刚洗过,半湿不干的披在背上。
袭安抽过她手里的书随手一扔:“天天做学问,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清瑞笑道:“舍得起了。”
袭安有些不好意思,摸着鼻子道:“难得一次。”
“我去看你两次,次次你都是抱着毯子睡的正酣,不知道的人还当你有多累!”
袭安脸上微微一红:“你该叫我起来,故意误了我的吃饭时间!”
清瑞掀了掀铃,走进来一个伶俐的丫头,清瑞对她道:“现在开饭吧。”
袭安鼓着腮帮子做了个鬼脸,清瑞暗笑着往外走。
吃过饭清瑞要睡午觉,袭安却是才刚睡醒的,自己跑出去玩。宅子后面有一个腰子形的池子,一池清水几株莲花,还有一只肥鸭子和一只大白鹅。袭安发现池子的时候,童童正全身精湿的抱着鸭子往岸上爬,她凑过去睁大眼睛瞅着他:“小孩,你在做什么?”
鸭子在他怀里痛苦的叫唤,他“嘿嘿”笑两声:“我要拔光它的毛毛!你让开一些,我要上去啦!”
袭安就是不让,反而伸出手指在他额头一戳,他站不稳,又一下掉进池子里。他划拉着水,那鸭子逃命一样游走了。
袭安在岸上笑的前仰后合,他舀了水就往她身上泼:“坏人!”
袭安急忙躲,还是被弄湿了一片衣角。她朝他比着手指笑道:“小孩啊小孩,你完了,我一定折磨死你。”
他奋力游上岸,粉嫩嫩的小身体从上往下的滴水,他朝袭安特别气势的横了一眼,转身“踢踏踢踏”的跑走了。
袭安看着地上一个个清晰的水印子,怎样也忍不住,捧着肚子大笑起来。
等清瑞睡醒了,两人沿着山路慢慢散了一会步。遮天蔽日的树,筛了所有的日头,只稀落的在山道上撒了几个斑驳的光斑。袭安踩着斑走,清瑞道:“很清新的气味。”
袭安“嗯”了一声,清瑞又道:“别处正热呢,这里倒真的很凉爽。”
袭安笑道:“可不是。”
大片大片的竹子,碧海一样,翻涌着阵阵的浪。两人又沿着来时的路慢慢走回去,刚进后院就见童童正满院子的疯跑,边跑还边哇哇大叫,那只大白鹅不依不饶的伸长了脖子在后面追着要啄他。袭安一看就乐了,抱着胳膊看好戏一样的神情。
清瑞却不忍心看童童这样的折腾,才要往前就被袭安一把拽住了:“小孩,你又是怎么惹了那鹅的,也要拔毛毛么?”
童童听到声音分心去看她,一不留神就被鹅啄到了脚后跟,正疼的龇牙咧嘴的,突然灵机一动,抱着树干一溜烟的就往上面爬。
他坐在枝桠上,那鹅不停的叫,不远处的池子里那鸭子也是不停的扑腾翅膀,袭安笑眯眯道:“看他和宁儿差不多的年纪,却比宁儿灵活多了。”
“生活环境不一样,宁儿再怎么,也没机会给鹅追着跑吧?”
袭安指着树上晃着脚丫子的童童对清瑞道:“这个孩子很好玩。”
两人正说着,林嫂从前面跑出来,扯着嗓子就嚷道:“童童你又死疯什么东西,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她正粗着脖子冲树上的孩子吼,冷不丁见不远处的清瑞和袭安正看着自己,立刻换上一张笑脸,换了腔调道:“太太,赵小姐……让你们见笑了……我这就把他揪下来!”
说着又扭过头冲童童瞪着眼睛道:“还不滚下来!”
经过这一阵,那鹅早大摇大摆的走了,童童抱着树干滑下来,脚才踩着实地就被他娘一把揪住了耳朵:“整天上房揭瓦的,也不嫌丢人!”
童童点着脚尖“哎呦、哎呦”的叫唤,袭安这才上前道:“可别这样,让他有空就陪我们解闷去。”
林嫂松了手,憨厚道:“小孩子不懂事,赵小姐可别见怪。”
“怎么会?”袭安冲林嫂笑的格外灿烂,一低头,对着童童狞声道:“他可可爱的很!”
林嫂也“呵呵呵”的笑,那小孩愁眉苦脸的搭拉着眉毛,揉着被她娘揪红的耳朵,偷瞥一眼清瑞,张口道:“我饿!”
他理直气壮中气十足,林嫂脸上又一阵尴尬,干笑道:“我……我先带他下去。”
袭安一直在闷笑,清瑞看向她,目光有些深。
袭安道:“看什么?”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清瑞转开视线:“没什么。”
晚饭之后,林嫂让童童抱着一只瓜给清瑞送过来。
他来之前肯定被林嫂灌输过很大一番的道理,因此见了袭安规规矩矩喊道:“赵小姐晚上好,这是给太太送来的瓜,你也尝尝吧。”
袭安道:“特意给太太送来的么?”
他答:“是。”
袭安故意道:“那我不要了。”
他挠挠脑袋,又抓了抓额头,那上面一个大大的蚊子包,他还没有学会大人的那一套,略有些苦恼道:“为什么不要?你不爱吃瓜?你不爱吃我可爱吃。”
说着没忍住,流着口水舔了舔瓜皮。
袭安和清瑞直把他当成了一个活宝,当下切了瓜,给他一把勺子,让他抱着大半个吃去了。他坐在门口地上,弓着小身板吃的正香,清瑞目光定在他的背影上,袭安先还在笑,慢慢的敛了笑容道:“清瑞,你很喜欢孩子的吧?”
清瑞应了她一声,就听她继续道:“那为什么……我是说你之前为什么……”
“为什么会突然没了孩子,还不哭不闹的没一点反应么?”清瑞的目光很淡,却直接,很直接的和袭安四目相对。
袭安点头,清瑞道:“因为那是季泽宇的孩子——我不想要。”
袭安那瞬间有很有问题想要问,却乱的找不出个头,清瑞道:“那时候我还在做着梦,等着哪一天,子晟能带我走。”
【51】
屋外传来不知名的虫子叫声,夜色渐深。
童童一边吃瓜,一边和自己说话,嘻嘻哈哈的,很自得其乐。
电流不够,电灯一会亮一会暗。
袭安沉默了很久,清瑞也不说话,到后来还是袭安先开口,她问道:“既然你并不喜欢季泽宇,那么当初为什么要嫁给他?”
“你不会知道,那时候的我有多极端——我一直以为,这是我做过的最疯狂的事。”
袭安干笑道:“我认识的沈清瑞一直是很冷清的人,要想象你的疯狂和极端,很有些难度。”
清瑞的睫毛遮住了眼睛,袭安望去黑乎乎的一片笼在眉毛下方,连带着整张脸都变的深沉了。
这不是适合清瑞的表情,袭安突然很想摸摸她的脸,等醒过神来,她的手已经落在了她的脸上。
清瑞的体温略低,袭安却觉得手心下的皮肤热的烫手:“你很苦。”
这个是肯定句,袭安又把手搭上清瑞的肩,稍稍用了些力。
“若说不苦你也许要说我故作轻松,但是,起码之前,我是心甘情愿的。”
她笑了下,很寂寥的笑,袭安却只觉得悲伤。
“我知道子晟这个人,很多时候都是心血来潮,喜欢、讨厌、抱负、理想……都是三分钟的热度,今天还执着的观念,一觉睡醒也许就天翻地覆了。他总是这样的,我都已经习惯了,习惯了,才会一直错下去。他不敢承担责任,我逼着他有担当,但是你看……全盘皆输。”